她很明白失眠是怎样痛苦的滋味,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也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入睡,那时候,她很害怕入夜,怕自己必须在一片黑海里载浮载沈。
睡不着,对需要睡眠养神的人会是多么恐怖的折磨,她很清楚。
他也和当时的她一样吗?她侧趴在方向盘上,恍惚地望着他。
他似是看够了树,痴痴地继续往前走,但那漂浮的步履,明显透露出走路的人魂不守舍。
啊!他竟然撞到手了。
她猛然坐正身子,瞪着他直觉地丢下公文包,抚弄自己发疼的手臂。
那笨蛋!他忘了自己臂上有伤吗?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一点?亏他从前老骂她迷糊,自己才迷糊呢!
她瞪视他,浑然不觉自己那两道弯弯的秀眉,正纠结着无可掩饰的心疼与不舍。
她怅惘地目送他重新提起公文包,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界。
她别过眸,不明白掐住她喉咙的那股酸涩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她用力踩油门,风驰电掣地驾着车,往回家的方向疾奔。
回到家,她旋亮一盏落地灯,然后站在客厅里,发呆。
等她醒悟过来自己的心跳有多狂野,脸颊有多滚热,墙上的时针已指向子夜一点。
她竟然,出神如许之久。
沈静自嘲,懊恼地推开客厅的落地窗,来到阳台,户外夜色清朗,一轮圆月高挂中天。
她悠悠地垂落眸,目光触及路灯下一道孤寂的身影时,心脏惊吓地一跃,双腿几乎虚软。
她紧紧攀住围栏,不敢相信地瞪着那道人影——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韵,又乱了,像五线谱上管不住的豆芽菜,四处奔腾跳跃。
他忽然抬起头。
她一震,慌忙往后退。
他怎么又来了?深更半夜的,难道他还以为她会为他开门吗?或者,他其实并不期待与她相见,只是默默等待。
拜托!快走吧。
她挥挥手,徒劳地想将他赶开,将那道偷偷摸摸潜进她心里的影子驱逐出境。
快离开吧!别再来扰乱她了,她只想静静地,一个人生活。
别再来了。
她无言地靠着落地窗,无言地仰眸看天空那一轮圆圆满满的明月。
月圆的晚上/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 包括/重提与追悔/包括 写诗与流泪。
可是,她不想重提了,也不觉得需要追悔,她没有写诗的才情,更早已流干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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