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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曼打来了一盆水给蒯蓝桥洗脚。
一层层卷起他的下裳,便见到一双已经萎缩的小腿,皱褶密布贴合在骨骼上,丑陋可怖。偏是这样的时候,蒯蓝桥却不再动弹了,只任由莎曼将他的脚放入温水中,又动作轻柔地搓洗起来。
为了方便,莎曼将两根粗辫子盘在了脑后,低下头来,蒯蓝桥便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水声清幽摆荡,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辫发索虏。”
莎曼扑哧一声笑了:“那你还在我们索虏地盘上呆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呀。”
蒯蓝桥看着她:“你要我回去?”
“问你自己吧。”莎曼扬了扬眉毛。
蒯蓝桥顿了顿,“今日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
莎曼笑起来:“你倒说说看,你是个什么人?”
蒯蓝桥却并没有笑:“我的这双腿,是被我自己用铁锹敲断的。”
莎曼静了下来。
“那时候皇帝下令抓人,我师父首当其冲……我想,从龙之功什么的我也没有份,我只不过是跟着师父学点医术而已,犯什么要同师父一起去死呢?所以那时候,我就跑了。”蒯蓝桥的话音很慢,如流水一样缓缓地铺陈在暗夜里,“我跑到半路上,听闻师父和其他人一起都被囚禁起来百般折磨,也不知之后会怎样……我想去救他,又不想去救他,我怎么样也想不明白……于是便打断了自己的腿,我想我的腿坏了,我总不能去救他了吧?这样,我便终于心安理得,逃到塞外来了。”
灯火之上,一缕飞烟细细地流散,如碾碎的红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