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慢慢地,将谢随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久仰大名。”皇帝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谢随笑了笑,“陛下,我们以前见过的。”
“是啊,是见过。”皇帝道。
“草民此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求信航师父救拙荆一命。”谢随道,“草民既不想劫人,也不想害人,只是拙荆秦念情势紧急,不得不闯宫见驾,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明明是偷潜入宫,却说成闯宫见驾,眼神偏还坦坦荡荡,没有半分过意不去的意思。
“你知道秦念是谁吗?”皇帝道。
谢随顿了顿,“我已说了,她是我的妻子。”
“你想将她撇开,可人一生下来,就有许多东西和她撇不开了。”皇帝淡淡地道,“当初洛阳城下收养她的那个老乞丐,可是从宫里逃出去的老太监。”
谢随不说话了。
“她爷爷知道太多事情,难免她也知道太多事情,所以我非杀她不可。”皇帝将身子往后疲倦地靠去,马车上的黄盖大伞将他的表情遮得晦暗,“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带她入宫来治伤吗?”
“她爷爷死时,她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
“斩草除根,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谢随静了,而后,奇异地笑了笑,“陛下说的是。但云淑妃在这世上的唯一传人,陛下也要斩草除根吗?”
***
谢随说出这句话时,对皇帝的反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毕竟在秦念的描述中,皇帝对老当家薄情寡义,甚至最后还将她狠心害死;而在他自己的记忆中,当初那回眸百媚的云淑妃,不也是因为心灰意冷,所以才假死出宫?
所以他原定的计划,是尽量不要惊动上面,用蒯蓝桥留着的入宫腰牌偷偷地潜入宫中;但如今此计已行不通了。
皇帝要杀秦念,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从十五六年前,秦老叫化枉死的那一日就已经知道——
但今日,他看见了皇帝那苍老的面容上那无神的眼,忽然感觉到,也许他还可以再试试。
也许面前的这个衰老的帝王,还可以被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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