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把薅住柳青萍的襦衫,气得厚重铅粉下的脸皮都簌簌发抖,声音抖而尖利:“你当你娘说的话都是放屁是不是?那套头面是留做你嫁人的添妆,你想动它,除非从老娘的尸体上跨过去。”
柳青萍瞧着柳三娘鬓发散乱,衣襟也未及收拢,脸上的妆更是哭得红白杂陈,形容甚是狼狈。她放缓了声音:“阿娘,青萍做不成大家闺秀,也嫁不了人的。”
柳三娘兀自摇头,声音像是绷紧的琴弦:“能的,你阿耶就要来接你了,再等等就来了。”
柳青萍偏过头去,显然这话她已经听过太多遍了。她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阿娘说的是怀远坊总往西域行商的陈家吧,十四年了,要来早来了。”
那陈姓商人,原不过是个走货小贩,有了柳三娘当初的资助,又在西域苦心经营十数年,隐隐成为了长安通往小勃律这条商路上的扛把子,如今已身家巨万,娶了落魄望族的女儿,忙着樊龙附凤,哪里会理会这身在陋巷的妓子。
柳三娘心事被说中,松开了柳青萍的衣裳,身形委顿下来一屁股坐在榻上。她强笑了一声,这笑容在她粉渍斑驳的脸上颇有些滑稽:“囡囡啊,你怎的知道了,谁跟你说的这些事。”
柳青萍没有答话,直到柳三娘钻在牛角尖里轻易出不来。趁着她愣神,眼疾手快。奔过去把角落里案几上的镜奁一抱,飞也似地跑出门去。
柳三娘反应过来,鞋子都来不及趿,忙追出去。但她刚刚那一番云雨过后已是腰腿酸软,再被气了一遭,哪里有力气追的上。最后只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捶着胸口哭喊道:“可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真是宿世的冤孽,讨债的鬼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