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不止是郑氏和嘉方。御前拜谒的密谈之间,言辞闪烁,明示暗示劝他连着七郎也一起“除去”以净人言者,不胜枚举。他都故作不闻得暂且压下去了。
他只与四郎一个私下商议过。
当事时,四郎也并未说过什么杀不杀的,只与他说:“若二哥心中已有了决断,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没关系。”
四郎还劝他做好准备,如有必要,把七郎分封到一个远离京师水土丰饶的藩地去避一阵子,比如两湖云梦这样的地方,也是适合七郎的好去处,省得七郎在京中处境尴尬,还要被人利用。
是他自己迟迟做不了这个决断,才拖延至今。
方才那些话,四郎都是故意说给小贤听的,也不为别的,而是是为了他,才故意抢先那样说了,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因为四郎懂他的心思,知道有些事,哪怕他真的动了念头,也绝没有办法亲自当着小贤的面把话说出来。非但不能说,甚至还要瞒得死死的,连一星半点的风声都不能让小贤知道。
近两年来,他常愈发觉得小贤心中想要的已不是他了,而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君主,永远不能犯错,永远大公无私,也没有七情六欲……但这太叫他为难了,不是不愿,而是根本不能。
他实在做不到完美无缺无私无欲。
诚然他可以理解小贤为何如此近乎偏执地苛责着他,也愿意竭尽所能地配合着,哪怕是伪装着,努力去成为小贤心中所冀望的那个圣明君主,但恐惧与忧思总如影随形。他总忍不住地想,万一一日,他到底还是犯了错,到底还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该如何是好,小贤又会如何选择?
大约是当年那人一生气扭身就跑得无影无踪大大地伤了他的心,纵然他不肯承认,纵然小贤再三地与他立誓保证再也不会那样扔下他,旧伤口也仍在心深里,血rou模糊得无法愈合。
那个阴鸷不堪的念头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总有一天,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要把小贤关起来,捆绑起来,拴在身边,只在他一人身边,成为专属于他的所有物,眼中所见心中所想都只他一人而已。
什么社稷、黎民,什么礼教、节义,都无所谓,统统扔掉不管。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若即若离的隔阂,受够了为些无关的人事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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