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心疾首对他说:“陈世钦不死,要死的便是别人,还有更多人要遭殃。”这一刻,甄贤实在很难反驳说,这句话就错了。
他只是无法取其轻重。
以人殉之法杀陈世钦,同样也要死人,只不过死的不是朝官,而是些女人罢了。
在曹阁老眼中,这些或身在后宫或从民间诱捕女子是更加无关紧要的,既然总逃不过要死人,让她们死,是更可以接受的选择。
但甄贤偏偏很难接受。
他听见曹阁老苦口婆心地劝他,说后宫中人“为先皇殉葬而死,总也算死得荣耀”,其家人还可以领一笔丰厚的赏银,足够三代衣食无忧,这样的死总算是值得的。
甄贤只觉得如鲠在喉。
他自幼所受的教养是不允许他质问自己的老师和长辈的。然而他始终听得见,那在心底不断嘶吼呐喊的声音。
什么叫死得荣耀呢?
人固有一死,为践行大义而死,死得其所,那确是荣耀的。
然而被一旨遗诏杀死,像物件一样被摆放在墓xue里,成为殉葬品,这算什么荣耀呢?
没有谁活该为谁去死。
他始终沉着脸,拧着眉,牙关紧咬,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不肯点头妥协。
直到他听见曹阁老问他:“修文,你以为皇权究竟是什么?”
甄贤猛地一怔。
曹阁老说:“有权在手,当用则用,自废其利,反受其害啊。”
他当然知道曹阁老在和他说什么。
老师是在告诉他,这天下运行的法则,就是君权神授,皇权高于一切,执掌天下,可以生杀。
所以皇帝就是可以说要谁死便要谁死,包括那些宫女们,朝臣们,包括陈世钦,也包括他们,包括普通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