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羽咬了咬牙,一拧手从谢怀沾满血的掌心中脱了出去,也横起剑来,脚下一转,两人就成一个背脊相抵的姿势和满院银甲兵僵持着。
墙上传来一片弦绷之声,吴谲旁边的侍卫发令道:“当心切云侯——放箭。”
小皇帝要杀谁很明白,要留谁也很明白。切云侯这个活靶子和周帝紧靠在一起,两人互相挡得虚虚实实,故而愣是谁也没敢真放。
吴谲侧目看了发令的侍卫一眼,目光空空,那侍卫连忙低下头去。他这才说:“李侍卫,你是个大人,怎么喜欢做这种没用的事呢?”
一会“李侍卫”一会“宿羽”,很难说吴谲到底什么时候聪明,又是什么时候犯傻。至于他看中了宿羽身上的哪一点,以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读过很多史书的阅历来看,更是很难说。
“吴谲,”宿羽一字一句地说:“你把玉玺当成是什么东西了?”
当成积木、沙土、玩偶、树叶……唯独不是“玉玺”应该代表的事物本身。
那一脸佛相的小孩闻言只是淡然笑了笑,“能行何事,便是何物。朕有王宫一座,你偏要金塔藏身,朕有什么办法?”
隔着半个庭院,再隔着一些树木枝蔓,吴谲看见宿羽的眼睛通红通红,疲惫之上满是血丝。
这双眼睛以前很干净,有时候微笑,有时候看天。他那时不知宿羽眼中为何物,后来学会了,那是相思。
因为那份相思不知来处,吴谲觉得不甘。现在,那些不知所起的相思终于被愤怒和绝望洗得干干净净。
宿羽的眼睛里压着他的烙印,吴谲觉得很满意,甚至可称餍足——远不是半夜偷偷拨开床帐注视李侍卫的肩膀、或者悄悄拨开门锁去看宿羽吃兔子的那种隐秘的小快乐能比得上的。
不管是除掉周帝占领天下,还是带走他想要的这个人,对吴谲来说没有什么轻重缓急先后次序,他都要。若能一箭三雕,更是意外之喜。他是天子,所谓“天理”就是为了他一人的“人欲”,书上讲了千百遍这样的故事。对他而言,天下万物都应该兼得,遑论区区鱼和熊掌。
弓箭手们在墙瓦上挪动,很快移到了新的方位。周帝rou体凡胎,切云侯力单影只,挡不住一整个东西南北。
吴谲说:“放箭,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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