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把长直的双腿从桌上收回来,大步走了过来。宿羽在原地抱着被子乖乖站着,只见谢怀在他一步之外停住了脚。
很难说这两年举步维艰的帝王生涯到底有没有让谢怀踏入先帝的窠臼,因为谢怀还是原来虎贲校尉那副不怕死的德性,放过一次血,反而越发嚣张,除了左臂不大使力之外,一般人压根看不出他身上有伤。
宿羽忍不住瞄了一眼谢怀的左肩,小声说:“……陛下换药了吗?”
背着舱内暖光,谢怀眼中的情绪堪称晦暗,冷冷笑了一声,“侯爷既然要做忠臣良将,就少惦记这些旁门左道。若是传出去,旁人还当侯爷的功勋是睡出来的。”
舱门“砰”地关上了,宿羽把月饼海星和瓷鲤鱼塞回怀里,一路抽着鼻子在冷风中走了回去。
谢怀气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明白,又隐约觉得不是那么明白。对他来说,从九回岭到和阗的一路同行,是几年来极为难得的相处时日,因为隐姓埋名,他时常有种谢怀是寻常人的错觉。
然而,暖意融融的“寻常”二字头顶,始终悬着一柄利剑,那不仅仅是君王之威,也并非模式化的忠义,更是此生心魂所系。
山谷之间已经漏出一线天光,而他曾经可以劈出更深的寸许罅隙。当一个人以最近的距离见过了何谓伟大,从此不能放任伟大成为孤独。
私心让步于四海征程,假使时光重来,宿羽应该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管代价是什么。
大概是户部的厨子做饭难吃,林颁洛在户部住了好些年,早就练出了一手闻名朝野的好手艺。眼下,他又收到了燕小帅的指示,烤了一大堆rou串鱼串蘑菇串,送货上门,请他惹不起的燕小帅品鉴。
燕燕从那一筐串里搜刮出来一把菜串,扭扭捏捏地塞给简昭,又象征性地招呼宿羽:“坐下吃,别客气!……别吃素的!”
宿羽压根就没想吃素,往李昙的床上一趴,一边啃豆腐鱼一边喝酒。豆腐鱼被炭火烤得骨散rou不散,雪白的表皮上只洒了一点细细的盐巴,柔韧的胶质粘连在皮rou之间,鲜香微焦,本味全出。
他两口就吃完一条,李昙又给他挑出一条来。他和简昭低头狂吃,简昉和林颁洛两张大嘴各自唠叨,嘚吧嘚吧不停,直到李昙“嘘”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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