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柳亚东就渐次在早晚一上一下的对峙里,察觉了常情外的赧然。为纾解这份赧然,就只好聊天。
“奢哲。”兰舟慢吞吞地说,柳亚东只觉得他正锁着后槽牙,“奢侈的奢,哲学的哲。”
“兰舟呢?”
“兰舟是起的汉人名字。”他皱眉动腿,“彝族名叫奢哲。”
“疼了?”
“还行,腰刚才拧了,现在好了。”歪下头,又摆正下颌,咽了口唾沫说:“忍得住。”
忍得住,说给谁呢?柳亚东没问。
“但你普通话,说的听清楚的。”得循序渐进,柳亚东拔起些腰身放过他点,滴汗擦过他脸落在地上,洇了一枚圆印,“兰舟也怪好听的。”
“我阿公是汉族的,家里就一直有人说汉语,所以我从小就会。”
“你们那儿的学校也教吧?”
“教,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教。”兰舟顿了几秒,“但我跟他就上到初中,跟阿木......跟胡自强。”
他口吻里有很轻微的羞愧。柳亚东就冲他不自觉地笑了下,不自觉地“贴近”,坦白说:“我也是,初中毕业就来了,勉强不是个文盲。”
又说:“我练的就已经算迟了,你们更迟。”意在问:为什么来?
“那没办法。”
通常人的没办法,只在话前尽过五成的力气,兰舟的这句没什么分量,此前却好像更竭过力。兰舟不知何意地重复了一遍:“那没办法。”颅腔因发声一震,又一滴汗游下太阳xue,斯时斯刻,更加像泪。柳亚东微怔,不自觉地向前攀动,膝盖碾了他关节要紧处,随后咯噔一响。如同一个斜刺。
兰舟不设防,陡然一震,眉央快速揪起川字,随后眼皮急颤,五官挛向一处。柳亚东惊愕间感到了他的剧烈挣扎,浪涛中被颠簸了一下似的。他看兰舟两颊涨红,胸膛鼓起,姿态狼狈地仰高下巴痛吟:“啊——!”柳亚东的鸡皮疙瘩冒了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