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算其二。他父母在东南沿海倒腾手机配件,钱不少赚,但关系奇差,无一日不摔打得鸡鸣狗吠。罗海都服了,说:哎,送我来这的一路上还打呢!我妈一个手提包就抡我爸头上了,我爸蹬她,猪脑子,方向盘打歪了,小车子直直冲机床厂门口那大水沟就去了,脚还踩着油门不压刹,结果又从沟里牛逼哄哄地嗡给冲上了岸了。我靠前窗烂稀把我妈手都划了,我小妹觉着好玩儿呢还,抱怀里还直咯咯乐的。
这事添油加醋,他逢人就说一遍,用以讨好人。结果搞得人人知道他姓罗的一家纯种傻逼不掺水,养他个肥头肥脑儿子呢,手脚还脏。
罗海原先好偷,跟有职业追求的蟊贼还不一样,他顽固地只拿不叫人太过着紧的小物件。谁的一个富光保温杯,谁私藏着点烟的钢轮火机,谁一双簇新的勾牌棉袜。芝麻绿豆不打眼,腋下一挟就走。可惜作恶也是要天资的,罗海不具备,又受身材拖累,时常被逮现行。逮着了也不强词夺理,一律立即交还,伏低求饶。要么被放过,要么挨顿小打,再不灭火,罗海就赔些小钱。逾半年,他就口风瘟臭,人人鄙视。
那次不开眼,偷了朱文龙的一只进口电子表,被人“点炮”。
朱文龙是跋扈惯了的,传武班组里他唤雨呼风,活像个养小弟的地头蛇。地头蛇之必修——抓一切时机“立威”。武校备建时,趁地皮便宜多圈了白水洼的一块地,孝悌楼以南,荒僻残垣前,留有间六十年代运动遭拆解一半的废弃宗祠。有人在堂拐挖出过几个黑陶坯的圆罐,两掌一捧的打小,打算偷摸捎回寝做复古款的尿盂,没成想摔破了一个,迸溅出许多灰白的渣滓。谁进过县殡仪馆的火化间,吓得上牙磕破舌,结巴着说我cao,骨灰,这他妈就是些骨灰坛。后来试胆、私斗、偷抽烟、情啊爱,好戏都在这里演。摔跤班武教孙志鸣跟生活老师杨露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热汗泱背,雨打芭蕉,当初就这儿被学生撞了个正着。
罗海被葱皮绳捆着,状如牲架上待宰的牲口。朱文龙是刀眉,既高也不丑,蜜糖色的颈子上挂枚水嘟嘟的玉豆荚,化纤的麻袋校裤他要折起两褶露着脚脖子穿。他手边两个“小弟”,戏剧性的一胖一瘦。半间祠堂悬着破匾,凉风乱窜,朱文龙转着一根枸橘枝子,一脚当胸赏给罗海,说:“妈的死肥猪,跪!”罗海梆当就双膝贴地。朱文龙连枝带叶地抽上去,武教抡白蜡棍的姿势他学了八成。罗海吃痛一瑟缩,闭着眼躬身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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