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一笔好字,纸短意长,无师自通写:小何同志,我这个人其实是很迷信的,我迷信二十岁的一眼钟情。他放下农活勤跑门市部,工分不要,惹起飞短流长,写下十张二十张含情的自白。何其芳期间仍爱答不理,给他取货,收票劵时接信,看他额头上的印记一点点变淡。回家休息了,才坐在桌边窃读他的字句,不回应。土流氓后来大胆改称她芳,又写:洁净汪汪然,真不知道昨晚月色何其?要我说是因为这里有你,月亮在学你的眼睛。
柳瀚海令她很矛盾。她亟待回城市,永远穿裙子皮鞋,永远维持体面。柳瀚海却立于旁逸斜出的短垣间,有如新枝迸生的臂膀,有消纳进嵯峨高山的胸膛。何其芳不曾直面过任何来自异性一方的爱意,这么陌生但沛然,让很多东西变得滚滚而来,密集地叩探同一处。如果不是自己习惯摆出从容冷眼的样子,恐怕就要被抖落,然后被热的浪涛挟走了。
何其芳推拒的理由很简单:我父亲迟早回原籍,好孬我不可能一直在待这个穷地方,我跟你成分不配的。柳瀚海不退怯的理由则更简单:但至少你现在没走,成分不碍我喜爱你。当间,大玉还给柳瀚海谋过一门好亲。她像拣到宝,说:狗日的驴货别不知趣,她们家厕所都通电!柳瀚海说您趁早歇,腚/眼通电我也不娶。
秋实接春华,割稻时令,转折就俗得落了下乘——何其芳踩高取货崴伤了脚踝。何其芳也不知道,柳瀚海那辆自行车怎么就那么响,上坡下川,一路琅琅的,田里割稻的男人女人都直起腰来望着她窃笑。她按着飞扬起的红裙摆,风拂云开,心噗噗突跳。遇坎儿了,柳瀚海回头让她坐稳了,说快到你家了。
何其芳又试图把东西按重要程度顺次编号:父母、做人的体面、好身份、美满的家庭、摩登的发式.......眼前这个人,实在无所指称。又熠熠发亮。
回到集体宿舍,何其芳坚决不让柳瀚海搀扶,也坚决不让他进门。行呗,那你蹦,柳瀚海歪起头,倚着车龙头笑嘻嘻,说,我就看你怎么蹦跶。何其芳用鼻一哼,独着脚,皮鞋跟子咯哒咯哒,长辫子一甩一甩。像个别致的舞姿,柳瀚海看着迷,就没预料到她又能绊一个踉跄。柳瀚海跳下车,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抢她钥匙,开她门,进她屋,抛她进床。
流氓!
不土流氓么?你没骂全。低头又笑,说一桌书白读了,你就不能换换词儿?
何其芳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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