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文把烟扇散,啐口痰,拉着许青青手腕回屋,“你来,还没见过我老子吧?”
搬进丽水花园,东西从没集中整理过,掏半天才从皮箱里翻出张灰扑扑的遗像。涂文找来两只盛菜的瓷碟,分别摆进金桔雪梨,弄成个牌位的样子。涂文他爸是苦大仇深脸,眉央“忧国忧民”得常年紧蹙。涂文的五官详看和他的高度雷同,但积年累日的,他沉默时的神容愈发木然或浮谑,为人时而会有的那种动容和恇怯,他已经退化了。换言之,这是混社会的代价之一,逐渐冷心冷情,过程如同肝硬化。
涂文折了一条腿,就单膝跪地,磕了实实在在三个头,喊了句:“爸。”下一句话就含在了嘴里,咽不下吐不出。
一如他爸活着那会,多时相处,俩人要么彼此讥讽,要么相顾无言,都只争强好胜地怕恨的比对方少些,从没想过平心静气地把关系往温情的那头归拢。事到如今只能诮命数有别,天不给机会让彼此继续折磨下去,是快刀斩麻的好事儿。悔这词既不能想更不该说,否则就像输了棋,虽从迷局里解脱,但要沮丧一辈子。
涂文拽过许青青,说:“你也跪,也喊爸,我爸叫涂秀君。”
“爸。”许青青和他并肩,场景很怪很古,像武侠里的“天为鉴地为证”。
涂文吐字蹦跳,话像是咬着牙说的:“这我老婆,姓许,不是姓曹的那个,可惜你有口气儿时候没见着。今天才想起来给你看看,漂亮么?反正比你老婆漂亮!”
许青青攥拳捶他,又怜又爱地看着他。
“我本来想我这烂人家都不该有,没成想老天还算怜我,给我个老婆。”涂文膝盖硌得生疼,拉着许青青盘腿坐地板上,“老板还给我随了房车,勉强我算是完成任务了。你说北京上海的那帮男的,那也未必有我日子快活,你儿子算混得不错,你别羡慕。”
许青青朝左歪头,搭着涂文右肩,感受他一说话时筋骨的微微震颤。
“就差后了,但我跟你说实话,我要不了,一会儿我就断子绝孙去了。”涂文咽口唾沫,冲遗像笑,“说白了他妈了个逼的就怪你,你要是他妈个管我的好老子,我他妈说不定入伍去保家卫国呢,犯得着成天跟孙猴子似的舞枪弄棒的么。我一辈子是废了,要么蹲号子要么给做掉,我就不能弄个小的出来祸害,你别遗憾,你不配,我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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