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本的小混账!十多年不回来,不知道还以为死在外头了!你妈背着人哭了多少回?你爹死的时候不见你人影,你妈住进乡医院还是不见你,你兄弟娶媳妇也不见你!怎么,赚了几个铜子就是爷了?在七舅公眼里,你飞上天了一样还是以前那个光腚玩泥巴的小坏蛋!”
他骂一句,巴掌就拍一记,刘大磊手臂挡着脑门,一个劲叫屈,“我不是不想回来,是没法回来。七舅公,你轻点,一把年纪了闪了腰可不是玩的。”
等老汉喘口大气收了手,刘大磊才蹲回去,涎着脸说:“刚才那土炮,再来根?”
老爷子哼一声,却重新在旁边的板凳上摸了烟丝烟纸来,刚搓好就被刘大磊抢了去。
他这回有了准备,缓缓体会着那萦绕在胸腔里的气息,再幸福地一丝丝呼出去,七舅公默不作声在他旁边重复一样的动作。这寂静的午后村落,薄日摩挲着枝桠的残雪,一老一少,同样眯着眼,像是透过呼出的蓝灰色的烟气,望见过去。
“回家去。”老爷子打算拍拍身边人的后脑勺,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孩子了,手掌下滑,拍在刘大磊后背上。
刘大磊踩息烟蒂,站在来在老爷子面前深深鞠了个躬。“七舅公,这些年您时不时帮衬我家,谢谢了。”
老爷子虎起脸,“说这个做什么?记得等我死那天回来帮忙抬棺就成。”说着甩了甩手,转头进了杂货店。
刘大磊不满十四开始闯荡江湖,工地小工干过,街面小偷干过,要饭……也干过。那年偷东西被人抓住狠揍了一顿,拖着快废掉的腿在闻山乞讨时见到一个人喝醉酒瘫在垃圾桶旁边睡觉,他非但没有摸走那人身上的一叠百元钞票,反而静静坐在旁边等那人睡醒。
那人醒来醉眼惺忪地看了他老半天,最后带他去路边的小饭馆里吃了个饱。问刘大磊恨不恨打折了他腿的那些人,刘大磊犹豫着,还是说了老实话,他说不恨,谁叫他先去偷人东西呢?那人笑他没用,刘大磊气愤愤地说自己也没错,他饿、他找不到活干,他只想活下去将来好好的回去见老娘。
那人最后收了笑,抽口烟抿了口小酒,点头说都没错,错的是老天。
那人就是刘大磊的师傅。
那会刘大磊的师傅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酒色财气样样不忌,居然还又多撑了几年。师傅走后,他又回复了一个人。
日子好过些了,他就给家里寄了些钱回去。听弟弟说当初那件事没人再提,刘大磊琢磨着在外头混个几年,做两票大的,攒够钱就回家起房子娶媳妇。
谁知栽进了冶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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