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曾和陆娇娇有一面之缘。
生动一点说:她像姜文的“于北蓓”。有许许辣味,许许女子烟雾样的蒙昧。一眼两眼未必看得很懂,但至少不会轻易讨厌。谁和“美”有仇?
彼年减员增效未达高峰,可“破三铁”“抓大放小”“市场经济”,号子已依稀响在夜半窗外,这是国策,没有办法。动辄不见个老弱病,问哪里去了,不知道,只知道再也回不来这大集体了。阴云下,醉死、斗殴、乱搞男女关系,玩得愈发凶一点。纺织车间晦暗处,偶尔拾见灌满浆的乳胶套,上报人事科,“哎呀真是不要脸”,接着窃笑。不单是自己玩,偶尔也串联玩,94年季冬,安纺组织元旦联欢。颜金彼年司职一个小小主任,是文艺分子,吹口琴,写几笔小诗常年踞厂报四版右下角,自学英文,常看译制片,喜欢《柏林苍穹下》与库布里克。他于是被文宣科塞了朗诵稿,“颜主任,你放心,我给你挑的搭档,那绝对是顶呱呱。”
“哪一个?”“三车间的小陆。不相信吧?女大学生还会跳舞。她妈原来是省歌舞团的,跳淮水舞韵美死掉!小陆是童子功。”“不过就是个夜大生。”“嗒!看不起夜大?夜大大门敞着,有几个真肯去考的?”“朗诵倒也可以的。”“帮大忙了!”“不过诗......也不该读什么《黄河颂》吧?”“那你说?”“我想一想。”“可不要乱读。”
近年末一周,颜金晚归,“要排个练。”
岑雪再要喋喋追问,他逗一逗家宝,仰进床读他的小书,翻身留个背,也不言。
一次,温敏红送了九华的鲜笋,切碎一把佐五花rou烧,再装进铺米的饭盒,“送给你爸去,别敲门,直接进。”——岑雪的那点慌张起疑不无道理。纺织姑娘,头发绾进卫生帽,戴一只雪白围兜,是涤纶长丝产线上的一簇春桃,厂子属实阴盛阳衰。只是岑遥的一部分个性和颜金是相似的,即骄矜中有理想主义的盲目乐观。他记得不锈钢饭盒guntang,飞鸽朝墙根一靠,上灰楼二层,他爸在顶南面阴那间,一拧门把,果真从里面反锁。颜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门中玻窗上黏附的那层旧报,破开了极小一角。岑遥要微微踮起脚跟。一只几式书桌,小书高垒,满当当一只烟缸;对过是弹簧沙发,靠墙烧一只煤炉;灯照一堂曛黄,皖烟烧得雾缭缭。他把饭盒从左手换到右手。那两人竟相隔甚远,多不合理。颜金伏案正看一叠田字格纸,左腿翘右,歪椅靠背,旧皮鞋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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