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比陇西老家的雪小多了。
陇西的雪从八月就开始大片大片地飘,那真是鹅毛一般,直听见落在地上的雪散成颗粒的声音,然后又一层层地堆叠,不一会就会把天地染成同样的苍白,白到灼眼。
我还记得陇西的雪有一种吞没一切的气势,在诗人中大概会有更多更好的词语去形容,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能说出来的只有满天飞雪。
雪,全都是雪,平原上、屋檐上、山上、塔上、将军们的旌旗和边关的城墙上都铺满了一层层的雪。
京城的雪就未免太过秀丽,仿佛是那一口温软的黄酒,远没有烧刀子来的畅快和恣意。似乎是忌惮着自己压碎了那红墙上的琉璃瓦和贵人们的华盖,纤细的一粒粒落下,轻软的融化在风中飘着的轻纱和美人洁白细腻的肌肤上。
即使这样秀丽的雪,也有贵人禁不住寒。
幽芷宫的小丫头已经来催三四遍了,说皇帝,不,是违命候杨佑受不住冬寒,已经染了一段时间的伤风。太医院随便派了个三脚猫的医生,药吃了不少,病却不见消去半分。
还说内务府克扣,入冬的衣服和被褥都没送去,幽芷宫里连个炭盆也没有,主人并宫人一起都穿着好几套单衣度日。
“姑姑,您看这幽芷宫的人也太讲究了,咱们圣上刚刚开国,正是提倡勤俭的时候。那勤政殿里尚没有什么炭炉狐裘,这一个小小的违命候要这劳什子享受作甚?”
内务府的太监是前朝宫里的人,皇上怜悯宫人不易,便没有清洗皇宫,让他们继续留在宫里生活。这位公公大抵是叫怀恩,曾经被前朝太妃惩治过,打了半死,违命候当皇帝的时候救下了他。他不知是为了拍马屁还是内里真的感激皇帝,便将自己的名字主动改成了怀恩。此后也多受违命候这位废帝照拂,在宫中算是过得不错,一直守着内务府的肥差。
怀恩能当上内务府的差事已经是蒙受废帝的天恩了,如今改朝换代,他还想着当皇上的贴身太监,当宫里的太监总管,忙不迭地在我跟前捧高踩低,折辱前朝皇帝给我看。
怀恩怀到狗肺了去了。
宫里踩高捧低是常态,我也知道违命候的待遇难免有所拮据,故意留着他的旧人在身边伺候,内务府里也留着这位“感念天恩”的怀恩,以为多少会有些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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