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夷的母亲去世了,在没有一个亲人看护的病房里,悄悄没了呼吸,临终之前只有医生的高喊声,和差点被按断的肋骨。
他的高官父亲在庄严的世博中心,穿着一尘不染的定制西装,侃侃而谈浦东新区的发展。
母亲一直都知道父亲出轨的事情,按照母亲的说法,如果别人是沉夫人,他也一样会出轨。母亲从不责怪自己,但是也不责怪父亲。
家里的事情母亲也会料理好,在陪父亲出席的场合,母亲也会很优雅知性,和父亲伉俪情深。母亲说,都一样,你以为和她一起喝下午茶的赵夫人家里就没有这些烂事吗?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也没有对男人抱有期待。
但是沉清夷还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已经身为领导的爸爸,会在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上背着妈妈和自己,摔在沙坑里大笑;会在每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时和妈妈紧紧拥抱;会在每次休假时带着妈妈和自己乘坐几小时甚至十几小时的飞机,去富士山脚下,去贝加尔湖畔,去世界各地,会手持着DV机对着妈妈,对着自己,还有爸爸的碎碎念解说。
在周妍扮演着沉军林模范妻子的第八年,她被检查出了胰腺癌。在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累了,好像背都不要再挺那么直,再也不需要穿着定制的长裙说场面话。她累到话都不想说。
在最后两个月,周妍在弥留之际时,正是上海阳光明媚的四月天,梧桐区大片大片都是蔷薇花。在司机送沉清夷去医院时,他看到了高架路边,十几公里,摆放着茂密生长的蔷薇。
在医院里,沉清夷摘了一朵最好看的,带进了病房,放在了周妍的枕头边。
阳光透过病房的落地窗照下来,他翻开上次书签,轻声给周妍诵读《瓦尔登湖》。在读到《村子》的时候,周妍悄悄地哭了。她和沉清夷说,她好想家,想东舟了。
沉清夷以前只知道单亲家庭的周妍很努力地考出去了县城,作为80年代的第一批来到上海的大学生,在大学认识了父亲,嫁给了他当起了全职太太,和父亲相敬如宾。
周妍的努力被她自己一笔带过,只提及了自己大学的英语老师夸赞她,来自小县城的女孩竟然没有一点口音。
英语老师举荐她参加了学校的英语比赛,从小组赛,半决赛,再到决赛。
决赛是在周五晚上,望着大礼堂乌泱泱的人群,女生感觉自己握着麦克风的手都发抖。张口时,女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中间也用错了时态。面对评委老师尖锐的提问时,她甚至花了三分之一的回答时间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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