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竟无一人上前一步。
那几个士兵刚追了没几步便突然坠了马,好像是被箭给射中了。我被带着钻入了另一方的大军中,卷着黄沙一路跑到了后方。我眼前的视线越来越黯淡,最后只记得那人把我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捂着我的后脑勺不撒手,呼吸由急到缓,然后低骂了我一句:
“岑越。你这混账...”
我长这么大,骂过我的人有很多。但是骂我‘混账’的好像只有我父皇一人。那年我方才六岁。父皇问我,若是有朝一日敌军破了都城,围了皇宫,你当如何?
我说,那我肯定收拾好细软,带上父皇、母后和六弟一起跑。
父皇又问,跑不出去怎么办?
我想了想。那便死吧。还能怎样?好在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在。
于是父皇骂了我足足半个时辰。
父皇不知,他这无用的孩儿最奢望的是什么。我要的不多,不过是天冷了有皮猴,药苦了有糖球,夜惊了有嬷嬷摇摇哄哄,每顿饭能吃个八分饱不至于饿着也不至于撑着,不会的功课抄抄六弟和四哥的,学了半年的骑射终于能把箭射到靶子上时,父皇能平平淡淡地夸我半句。
我想,老百姓们保不齐也是这么向往的,或许比我求的还要少。我们这群当权者,没几个人明白什么叫‘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而我轮转两世后,尝遍了人间百味,却也只能在烽火连天中无病呻吟上几句,有幸溅起点细微的水花,算是没白活这么一遭。
我觉得我要死了。又要死了。终于凉在了自己的剧本里头,皆大欢喜。我抱着这位疑似是我父皇的人喊了声:“爹,我错了。”然后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