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白天友人的惊人之语引起了自己的不敬念头,哪怕只有一瞬他也觉得是大逆不道的,这种强烈的愧疚压在心里让他对圣人避而不见。
“郎君,那位犯了夜游症,您快去看看吧。”叁更刚过,仆人急急传来信,还没听完他就喊人更衣。路上仆人细细说来经过,说到老夫人喝了安神汤不便打扰,他才意识到情急之中自己的行径多么于礼不合。
主院的侍女们大都起来了,她们都是家生子没见过夜游症,不敢拦她唤醒,听见她的梦话吓到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割了去。见到是主人神色急切的赶来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一下,和那狂言的梦话相比什么礼制都是轻的。
“夜里风寒,连添衣都不会吗!”他小声呵斥,怕惊醒了圣人。
“奴们不敢乱动,怕冲撞了这位。”
“罢了,去添个炉子来。”柳鸣涧是见过的,科考时同屋的王生犯过这病。他知道不能强行叫醒否则容易出事。侍女做的没错,是他慌了神智。
他向圣人移了几步,看见她面露悲凄之色,烛光下泪痕清晰可见。“官家,官家为何不带我同去啊。狠心留妾一人独活……叁哥,叁哥!”
前朝皇室子嗣不丰,中宫之子更是罕见,那位出生时曾经大赦天下,给民间家中行叁的孩子发米粮赏钱,此举多年后仍被百姓所提及。难怪刚刚的侍女们惊慌,原是听了这般话。
她神色好似清明了一瞬,随后便扑到柳鸣涧怀里。“叁哥终于来见我了。清梧日日都念着,今是来带我走吗?”语气全然不似刚刚,哀怨中透着小儿女的娇态。
被抱住那一瞬柳鸣涧全身僵直,他尽力回忆天颜,模糊地想起身量的确同他相似,难怪圣人错认了。随后圣人那些话让他更不敢动弹,那种女儿娇态和平日所见的圣人相差极大,与他记忆力的样子也完全不同。
“不。”他心中告罪,装作“叁哥”同她说话。
此言一出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套出了这几年她的经历。原来国破之后她自尽未成就被新皇掳了去,北上至宫中做了乐工,日日夜夜为新王享乐弹奏琵琶。终是听厌了,刺字后逐出宫去。说刺字时她哭得喘不上气,柳鸣涧外袍被泪水打湿,胸口都能感觉到湿意。刺字,奇耻大辱,她遭受这般羞辱后还能独行千里前往故都,这般心性着实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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