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一劫。
却没想到,那边竟是那样狠毒,不能为之所用便为敌,根本容不得他推脱。
陆慎明脱下官服待罪,只着寻常文士的交领长袍,却立如松柏,一派慨然,从容赴死。一直到最后,父亲都没让她看到他委顿倾颓的模样。
父亲的这句话,她记了四年,也信了四年。四年前的她尚天真,话本子看多了,相信善恶终有报,若父亲当真无辜,就总有一日会沉冤得雪。可四年过去,看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又遭逢巨变,虽初衷未变,心气却没了大半,也渐渐接受了或许此生无望求得真相这一事实。
要是剩下的四个月里依旧毫无进展,身为陆家血脉,她也要以父亲那样的姿态骄傲地死去。
尽人事而已矣。
昔日之事一一在眼前浮现,却早已物是人非。莺时临风立于长桥,衣袂飘飘,整个人被照得通透,如同一具脆弱的美人灯。不见故园还好,一见故园,便再难压抑翻江倒海的情绪。
她看向离尘,眼角通红,遥遥一指。
“那里曾是我的家…….可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死死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滑下。因为父亲临死前曾对她说“莺时,不要哭。“
曾经她是一个药太苦都会偷偷掉泪的小娇气鬼。可那不过是因为有人疼,因而有恃无恐罢了。
没有了亲人,天南地北,即使她眼泪流干,也再不会有人宽慰了,又有何益。
离尘望了一眼,便知她指的是昔日的陆府,没再追问,更没有戳穿她的身份。
风销焰蜡,千门如昼,玉壶光转,桂华流瓦。即使隔着纱幔,可这样近,一切也都太过分明,藏无可藏。
离尘垂下头,掀开一点黑色的纱帘,嘴唇小心翼翼地覆上她微微湿润的眼帘。
幽暗的纱幔将二人隔绝在芥子须弥中,万物息声。
“在我面前你可以哭。今夜不会有人瞧见。“
他骗她,这里人这样多,怎么可能不被看到。
可在这个自欺欺人的小小世界里,莺时还是肩膀颤动,喘不过气来,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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