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让它离开。这只不断重复着一个词语的渡鸦简直成了她的噩梦,她的恐惧源头,像是一层毫无边际的噩梦,而她从没有停止过从噩梦中醒来。
噩梦亦从没有放过她。她愈发频繁地梦见那个雨夜,那个夺走她母亲的雨夜——不论重来多少次她总会精准地降生在丹尼尔.希尔的身体之中——就像是他将记忆放进冥想盆里让她看的时候那样——近乎麻木地重复着发生过的一切,一次次看着自己的母亲倒下地上,死在索菲亚.西德利亚的魔杖下。
多么可笑。她忽然这么想。我们总是在重蹈覆辙,一次一次地重复着父辈所犯下的过错——爱上不该爱的人,执着于不该执着的事,与自己的朋友分道扬镳。可从未有人告诉她那是禁果,咬下一口便在喉咙里腐烂发酵,吞食下肚的后果便是连自己也沾染上恶臭,变成腐烂的果实。
艾比盖尔感觉自己在腐烂,又或是根本就是一颗被土壤包裹的种子,与其往上生长她却在向下延伸。不断而分外坚定地往下探,钻进深邃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她是根。这辈子也见不到光明的根。她不知道自己所生出的花朵是否迷人可爱,又会不会讨人喜爱。但如若哪天她被人从地里拔起,拔起她的人大约是要感慨她外表之下的丑恶——如若她的外表足够动人的话。
兴许确实有人曾试着拔起她来,试着将她带离阴暗的地底——直至她被人拔起的那一天她却忽然意识到,她已然习惯于地底的模样。离了根的植物没法生存,而她的根却又是那么长,仿佛是一棵树木的树根那般盘根错节。以至于这个动作让她感到疼痛无比。
她便逃回了地底,将自己塞向更深的黑暗,再也不愿意拥抱光明。
于是她杀死了试图将她拔起的人。
弗洛伦斯。
她也还是梦得到弗洛伦斯,一次次地看见她从扫帚之上坠落。而当她将目光全然给予弗洛伦斯的时候却总是看不真切——当她向下坠落的瞬间便有一缕黑色的烟雾将她包裹,仿佛幻影移形那般消散。
每当这时她便在心中轻声说道:“或许真的有人救走了弗洛伦斯。”但转而这个声音便会湮没在无数“是你杀死了她”“你清楚她已经死去”的声音之中。
她已然死去。
艾比盖尔是一滩烂泥,一点一点溺亡在自己的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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