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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太上皇轻笑半声,从嘴里吐出虚极的几字来,乃是数月前问过之话:“皇帝觉得……吾此一生,可有过错?”
平怀瑱摇头:“父皇为尊,无过。”
“人孰无过……”太上皇摆首,“吾这些日子……躺得乏味,思及诸多旧事……吾此一生,听得多是善言谎言,难得半句实诚话……”
其言断断续续,平怀瑱听得艰难,俯身倾耳不肯漏下一字。
“皇帝便实答一句罢……吾之大过,过在何处?”
平怀瑱心中挣扎,太上皇双目浑浊,内里神色却不失固执坚决,他一时心念偏差,当真心狠答复脑中所想:“父皇疑思过重,错冤了忠魂赤胆。”
话方一落便觉后悔,平怀瑱难以收回,眼见着太上皇霎时浮出苦笑,口中喃语再不得听清。
多年怪责从未显露,何苦要在这时候道出口来。
平怀瑱确乎有怨在心,但孺慕更深,实不该这般作答,到头来未对得起李清珏,也未安抚了太上皇。
万重疲惫席卷而来,榻间人合眸休憩,他亦落下帘帐,俯首闭眼,静听户外吹雪声。
第九十九章
太上皇没能候到延狩二年的春日花舒。
恰是腊月下旬,宫中无人敢为开春迎新张灯结彩,宫外却已能见着铺天盖地的倒贴福。
太上皇去时尚值幽夜,冬月攀高,明明悬在云间。
和寿殿里烛火明灭不定,殿内外压抑至极,平怀瑱紧握他苍老手掌,听他于神思混沌之际接连唤着数人名姓,唤过平怀瑱尚为太子时的幼年乳名,唤过伴他受尽风雨的太后,甚至唤过从前的六皇子,到后来反反复复咀嚼“杭姳”两字,不肯停歇。
直至某一刻,声止,俱寂。
平怀瑱慢慢松了他的手,耳中残余“杭姳”回响。
他知此乃王妃之名,但不知宫外妇人正自梦中惊醒,冬日里凉汗覆了满身。
夜京丧钟陡鸣,惊醒城里寻常人家,当家男子们急慌慌裹上棉袄出门去,把门檐外头红彤彤亮着的灯笼摘下,窗贴福纸亦不敢留,撕下来揉作一团弃入火里。幼孺觉出些惧怕来,咧嘴哭吟,被自家娘亲惶恐捂住嘴,可妇人们旋即一愣,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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