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兰芷也是皇帝正儿八经的才人,比他一个吃不饱饭的小太监好多了,怎么从认识她以来,就只见她凝锁眉头,一点没有二八少女该有的朝气。
她并未抬眸,盯着书,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张,只有个乳名,叫阿牛。听说在宫里,主子常常会给奴才们赐名。”
张阿牛?
兰芷看了小太监一眼,他葡萄般的眼珠子闪着光,似是很期待自己能有个齐整的名字。
“荦,原为杂色的牛,卓荦不群,意为超凡脱俗,你就叫张荦吧。”
“ luo?”小太监垂首小声嘀咕着。
“不会写吗?”
小太监讪笑地挠了挠头,“奴才没上过学,不认字。”
兰芷没再与他搭话,搁下手中的书,眼神从小窗飘向远方,重重的宫墙,一墙赛一墙高,就算是满宫灯火通明,也照不见远方,那里黑如深洞,死寂不见底。
张荦见她这副样子,小心翼翼地探问:“娘娘,似乎不开心?”
兰芷目光呆滞,叹息道:“君门一入无由出,唯有宫莺得见人。”
张荦不懂诗文,但也大抵猜到了她的意思。
宫女与太监不同,太监若混得好,有了积蓄,还能在外置办家宅,宫女们一入宫非死或病,出不了宫门,若是有人熬不住,寻了短见,会受罚鞭尸,家人还会连坐流放。
有些家境不错又深得主子欢喜的,或许能由主子做主许个人家出宫,这算是幸运的了。更多的都是白头宫女老死宫中。
另外有些成了皇帝的女人。后宫佳丽三千,真正站在顶端的只有寥寥几人,多数像兰芷这样,既没有显赫的家族支撑,又没在宫斗中左右逢源,不过是被皇帝遗忘,残喘度日。
张荦打量着兰芷的神色,斟酌道:“圈在这小院里,娘娘若觉得闷,可以找点事做。”
“什么事?”
张荦歪着头,眼珠子乌溜一转,“不然,娘娘教我识字好了。”
教一个小太监识字?
这宫里没人会在意一个奴才识不识字。兰芷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才会愿意教一个初识的小太监识字。
只是,她困在这小院,唯一的婢女红药也不待见她,每日闷到自说自话,与疯了又有什么区别?
思绪拉回眼前。
兰芷用手掌舀起一捧水洒在香肩上,又呆看着水珠沿着凝脂般的玉臂,迅速滑落,然后再舀,再重复。
前世的时候,兰芷就喜欢这样戏水发呆,洗个澡能洗半个时辰,仿佛这样每天就能过得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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