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始十二年。
仲夏,上京。
皇长子颐王珏(音“决”)奉旨,在大明宫太液池上的摩诃殿,宴请西征凯旋的右卫将军兼驸马都尉崔君羡。
夜风徐来,水殿清凉。宾主寒喧毕,把盏欣赏左教坊阆乐部献上的歌舞,适志逍遥得很。
对于阆乐部的歌舞伎来说,当然又是另一种感受。
一支软舞“海棠娇”毕,杜琼嘉香汗淋漓,罗衫湿透,下来后,真想像小犬一样,找个凉快的角落,吐着粉嫩的小舌头趴会儿。
她的好姊妹琴伎林绿媛端过一盏碧清的茶汤,“来,这可是崔郎所赐。”
琼嘉接过饮一口,“咦,是醒酒茶哎。”
绿媛笑起来,“他大概以为你真醉了。”
“海棠娇”这支舞的初创者据说是杨太真。为呈现杨妃醉后的娇态,舞伎上场前,通常会饮两杯仳梨勒。
琼嘉皮肤白而薄,天热时稍一运动,两颊便酡红,如化了醉妆;兼之腰支轻亚纤软,不饮酒也能将太真的海棠春醉模拟个七八分。
今日夜筵,人物混杂,水殿内昏暗,屋宇千门万户。崔君羡唯恐小舞伎醉甚,着了坏人的道儿,故而赐下醒酒茶来。
不愧是崔郎,就是贴心啊。
琼嘉一口气饮尽,名曰醒酒,却也解暑呢。
“也不知他认出我没有。”
绿媛见她发怔,轻推她一下,“哎,我说——”
“啊?”琼嘉看她,星眸犹有些迷蒙。
适才在殿中,这妮子一边舞着,对崔郎狂送秋波,踉跄时险些跌入他怀中,端的贼心不改。
“嘉嘉,你对崔郎,还是死了心吧。”
琼嘉芳心正荡漾,最怕她提这个,好生败兴,“哎呀,你又来。”
“你已吃过一次亏,还不长教训?再冒犯一次公主,你的小命就悬了。如今这些贵人惩治奴婢,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
琼嘉未被她吓到,笑嘻嘻道:“大不了一死。生得相亲,死亦何恨1。”
正说话间,一个内官走来,问:“方才舞“海棠娇”的那个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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