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忽然想起先阔海亲王。’小姨自己说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缓缓歪了下脑袋,双眉逐渐变得松快。‘人人皆知武学从修习止功开始,划分内外。对外,制止自己的身体受到她人暴力侵害,以图自保;对内,停止自己伤害外界的行为,以图自控。殊不知人体也有内外之分。对外,遏止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消极欲望,以图自重;对内,抑止不断磨耗精神的行为,以图自爱——这是张佳卷,陛下,您要…’
‘我很舍不得你,小姨。’当时那些话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流淌出来。姬莹婼感觉有滚热的眼泪砸向她自己的手背,分崩离析,她还记得当她说出‘我正努力不去伤害你’时,北堂小姨那竭力保持平静与她对视的眼神。
听闻大司马大将军即将还政返乡,托温百姓自发将三圣庙的北堂居室收拾出来,为关内侯立石相祠。威柄之cao,几于震主,她有个结结实实的借口把北堂小姨强行留下,留在她的身边。然而与此同时,她却又希望小姨能够生机勃勃,顺心如意。姬莹婼清晰地知道北堂小姨那看似理直气壮的良善背后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也吃也笑,恒常清醒,然而那清醒之下仍是艰深,是无法自控、不死不休的前行。
片刻之后,小姨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地说‘让陛下感到受伤,实非臣的本意。武的目的是止武,能够看着陛下长大,辅佐陛下临朝执政,最终不再被时局需要,回到故土,颐养天年,臣感到浑身轻松。臣这一生遭受的不幸与痛苦,都似乎可以因此而忽略不计。’
金碧辉煌掩不去囚笼的本质。那是坤和元年的秋天,她放北堂正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