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格外长又分外短,居然错觉是童年,又居然错觉是有父亲的,在家等着她,小姑娘蜜蜡,擎了好东西回来邀功,那里张开了臂膀,一个宽大厚实怀抱等着她。
……
却没有,只有粘粘的,是糖葫芦化掉腻在手上,再不死不活蹭上脸,发,衣服。
蜜蜡根本记不得自己怎样去到医院——那一家吞了欧泊进去再不给她还回来的医院——一路上她只知道死抓住糖葫芦,捏碎了山楂果儿,攥化了冰糖稀儿,耳里脑里满是自己在叨念,“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欧泊不会突然没有了不会突然不在的”。却明明有金发晶在电话里哑谙到异常的宣告:“蜡蜡,你冷静点儿啊听我说,你现在打辆车到**医院来,我在这儿呢,欧泊也在……你先别问这么多,来了就清楚了。”这是宣告,一出口就给极不祥的预感。
蜜蜡照金发晶的指路摸进去:白柱子,宽门楣,趟了一段窄窄长廊,弯过几阶陡陡台梯,拐拐曲曲终找到,裂了缝子的门板推开是一大片白色,白墙,白灯光,白天花板。白床上没有欧泊,室内只有金发晶和一小片白色——不,是个医生——争论什么。推开门一刹,金发晶在说“欧泊嘱咐这么做的”一类话,看到蜜蜡进来,她立刻走来握住蜜蜡的手,深吸一口气,要说时,那医生又要阻拦,金发晶扭头止他:“四毛大夫,这事儿能瞒得了蜡蜡么?你觉得瞒得住么?”而后干脆不理那医生,径直说出来。
“蜡蜡,欧泊死了。”
金发晶的手和那医生伸来臂膀都准备了接住蜜蜡昏厥后的重量,在蜜蜡身上一紧后却是徒劳。蜜蜡没有瘫软,她转身就走,在病室中团团转着,那医生跟来要引她去休息,金发晶却摆手,扯了蜜蜡,领到一扇门前,送她进去,退出,掩上门。
房里没开灯,金发晶关上的门切掉走廊光源,蜜蜡晃晃脑袋看进黑暗。适应了,她看到欧泊,有月光照着他。蜜蜡走去,如常把脸颊埋进他颈窝,欧泊的身体是冷的。蜜蜡愣一愣,终于把手中糖葫芦放下,轻轻搁在欧泊枕边。她在那里,看着他,竭力听着他,想听到他的呼吸——什么都没有。只有门外,轻轻的交谈,该是金发晶和那医生在商量。一时,交谈停了,门吱嘎放进一柱光,金发晶来到她耳后:“蜡蜡,欧泊他是猝死,心脏骤停,是意外的。四毛大夫,是欧泊朋友,这儿是法医院,他是个什么主任,他就在外面,你想要的话就来给你解释。”顿一顿,“欧泊,是我发现的。上午我去你们家,拿你们给的钥匙开的门。我逃课了,想去你们那儿看电影。”
第39节:章节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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