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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脸色,更不知说什么好,只怕先生发起疯来,也一刀捅进他的胸膛。
便是他不回答也出了岔子,先生忽然回身,攫住他的手,掌心滚热如烙铁,说:“小满。你好好读书,去京城,帮我问问,那人是不是死了,成不成?”
小满不想说行,也不敢说不行,只好含糊地说:“我不是那块料……”
“你是!你是!”先生热切地说,“我曾中了殿试,且让我把平生所学都教给你。你一定成!”
鹰爪般的手越发用力了,月光倒映在他眼中,将他的瞳仁和眼白混成模糊的灰色,小满忽然觉得先生体内另有别的东西,他惶然挣扎,用力推开先生,叫道:“先生,我去给你熬药!”
先生在他身后厉声说:“你若是不去京城,我这辈子也不得安宁!”
小满奔进厨房,倚着土墙奋力喘息,平安郁郁的眉眼清楚的出现在他心里。用人血做引子酿的酒,冤死的少主,闪光的蜉蝣,粗壮的藤蔓,满是深黑腐烂的大树。他抱住头,缓缓蹲下身。
他听得外面终于寂静无声,方才蹑手蹑脚出去,躺在床上,听见更漏声声。他以为在山中耽搁了这么久,多半快要天亮,谁知方三更左右,他想起杂书上记载的南柯一梦,一生匆匆度过,醒来时不过一枕黄粱。
是夜小满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人穿着猩红衣服,背对着他独自站在群山之中,白亮亮的溪水从他脚下流过,流到小满脚边,已化成殷红腥甜的鲜血。鲜血中,一件竹青襁褓半沉半浮。
小满想上前,想呼喊,但脚下如同有千斤重,喉咙里仿佛堵着棉花。他奋力挣扎,只让无形锁链锁得更紧,那人似乎感到了身后的视线,回过头。
在那张脸上,小满看到了先生浑浊的眼,也看到了平安如冰雪般苍白的容颜。那张脸微微一笑,轻声说:“我这五十年来,一天都忘不了他。”
一股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满头涔涔冷汗,但腿间竟然有一片尚未冷却的粘湿。
第五章
村里只有两个女孩儿,腊梅和春桃,从小就是众星拱月,再大一点,通通去找村头的徐娘学女红。春桃每次见了小满都扭得像拨浪鼓似的,腊梅只是不动声色,偶尔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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