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甘,但见池君上执意要留池枕月一命,连练相国这肱股大臣也碰了钉子,知道再谏也是枉费唇舌,便都纷纷转了话题。
池君上冷漠地继续听着群臣奏请,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天恩寺那个牢房中,双手在衣袖里握紧了龙椅扶手。
他才不会让池枕月那么轻易解脱。一辈子,他都要池枕月生不如死。
当天下午,池枕月便被宫里来的人从天恩寺的牢房提了出来,除掉镣铐,送进宫中。
两大桶冰冷的井水,从头浇落,算是洗走他身上污秽。一套粗布衣裳跟着丢到他脚边。
「上头吩咐了,今后你就在净水房做杂役,敢偷懒,就打断你的腿。」净水房的管事是个冷眉冷眼的枯瘦老头。从押送池枕月来此的侍卫口中得知这少年居然是刚被废黜的君王。他打从自小入宫以来,被人呼来喝去,熬了大半生才做到净水房的管事,也没机会见过皇帝一面。眼下突然来了个废帝供他差遣使唤,他心头不禁充满了扭曲快感,在池枕月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池枕月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直打哆嗦,却什么也没说,弯腰拿起衣裳。式样是宫中仆役服色中最下等的。
所谓净水,就是专司负责清运宫中贵人的黄白之物。
他垂眸,看着自己纤瘦白净的双手无声轻笑,池君上从前,总当他是个易碎无暇的琉璃娃娃,连一点灰尘也不舍得让他沾上。如今却要他做这人人闻风掩鼻的贱役。
也对,满身污秽的他,只能做最肮脏的差事。
池君上尚未立后妃,宫中除了池女皇留下的几个无子嗣的侍人郎君,没有其他贵人。池枕月第二天就被派去池君上寝宫执事。
一大早,他已经站在寝宫外墙的廊檐下,无言看天空中鹅毛飞雪。飘扬着,落了一地的银白。
宫门突然开了。池君上身披银灰貂皮长袍,在侍卫簇拥下走出,前往金殿早朝。
等人影远去,池枕月才走进寝宫。
寝宫的宫女和侍卫已经不再是原来服侍他的那拨人,都是池君上从宫中别处调来的,却都认识这刚下台的君王,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池枕月,还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着闲言冷语。
池枕月权当没听见。去寝殿内抱起用来装便溺的那个金钵,低着头往外走。所有贵人的金钵都要集中到净水房洗刷干净,再放回原处。
他跨出寝宫大门,没走几步,蓦地被视线里华丽红艳的衣服下摆阻住了去路。
「哪来的奴才,做事都不懂规矩!」池君上的声音,伴着雪花和风声刮过池枕月的耳畔,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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