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看她嫂子不见了,撇得两个嘴角要掉下地来,说:“昨天晚上差一点又吵起来……”春叶“嘘——”一声止住她,万一她嫂子忽然回来呢?她的眼神仍旧有些迷惘,她猜不透这样的女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就像杏花嫂子猜不透她田春叶的心事一样。
杏花也就闭了嘴,进屋拿了一双才缦了白布的鞋垫出来,叫春叶在上头画一朵石榴花,再一个大石榴。春叶道:“一个现在的,一个是秋天的,怎么画一起?”杏花一声不吭,把她拉到院中。井边有株石榴树,蓬蓬地开着火焰般的花朵,她指点着:“你看,这一个是最先开的,那一个骨朵才点点大,等它开的时候,这一个肯定老大了。”春叶点头,捏一枝石榴花细看了一会儿,回屋画。杏花找了纸笔给她,春叶先用铅笔打个稿子,杏花看了满意,就用圆珠笔描在鞋垫上。一朵蓬勃怒放的花,一个大石榴,还有几片叶子。
画好了,杏花开始找材料,准备纳。屋后早没了采菱等人的声音,不知哪里去了。春叶自个儿出来,往家去。路头上有一丛臭橘障子,开着极密的白花,在黛黑的蓬松丰满的枝稍上,仿佛古时贵妇人簪的满头花钿。春叶立着看了一会儿,穿过巷子,往前头走。
一只鸟从村北飞过来,一路叫着:“光棍好过,不要老婆!”一直飞到村子的最南头,栖在一株合欢的枝上,还是一遍一遍的苦苦劝着:“光棍好过,不要老婆!光棍好过,不要老婆……”本地人叫它“光棍鸟”。它是没有家的,据说它把蛋生在别的鸟的巢里……
春柳还没有回来,妈走亲戚去了,春叶在门楣上一个小洞里摸着钥匙,开了门。家里静悄悄的,一只小白蝴蝶绕着晾绳飞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太寂寞,自己飞走了。春叶没开屋门,就在厦檐下呆坐。她知道就是进了屋,也还是一样呆坐。
每年种完春茬地到麦收之间,总有一段时间的闲暇。这时候白昼长了,长得叫人难过,而夜也并没有缩短似的,照旧是漫漫长夜……大自然在热闹蓬勃地开放,炸烈,这人世却是静谧寂寞得出奇。
石榴年年开花,每一年的花开几乎都是一样的;光棍鸟年年苦口婆心的劝人,调子一点没变;可人世间照旧年年有人结婚,也没变。人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是不会变的,年年种、收、纳鞋垫、织毛衣、拆毛衣,几乎都是一样的——除了岁数。
春叶眼睛望着门楼子上的瓦片,呆呆的。她的心不在眼睛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影儿移到正中来了,一根竹竿戳在桃树下的一堆沙上,它的影子缩到一天中的最短。春叶忽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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