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在牢里呆了两炷香,据说同去的刑部主事事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他仍面不改色,直教那些看轻他的朝臣避而远之,重新审视起梁王的血统。
他平日里待人接物多是和煦宽厚,当头洒下的是暖日融融,扑面而来的是料峭春风。
魏柏杉心底有些怕他,可沉青璞千里迢迢寄了信来,说岁知大婚他回不去,请他务必随上份子礼到场。他把那封信贴在胸口,猛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到燕回身后,蚊子哼哼似的,
“梁世子……”
燕回刚一转身,他闭着眼睛朝他胸口不轻不重打了一拳,完事一蹦叁尺远,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封信顶在脑袋上,从桅杆后面露出半张哭脸,作求饶状,
“是沉……沉青璞让我这么干的……”魏寺丞忙不迭解释,生怕他找不到债主朝他开刀。
燕回莞尔一笑,接过那封信几眼扫完,思及那日在街上沉之逸没好气地拦住他,粗声粗气扔下一句,“老子会去吃酒”,好像还不够气势一样,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想来都是沉之邈从中斡旋,不教他这婚成得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他还想说什么,被少年兴奋高亢的声音打断,回头一看,青衣冕服的旻小王腰间挂着把手铳,一脚踏在船头边朝远处招手,边对他喊道,“燕叁哥,你瞧,那是不是迎亲的队伍?”
远远似是传来锣鼓喧闹声,杨裳、谢纷纷还有谢夫人并宁家几个姨母正围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趣事,门外哒哒跑来个一脸喜庆的小丫鬟,脆生生地开口道,
“恭迎世子妃,接亲的队伍将要进巷子口啦——”
几人对视一眼,连忙扔了手中的瓜果壳,手忙脚乱地推来搡去,“快快,盖头,盖头哪儿去了,玉谷圭呢?别忘了——”
谢纷纷坐得最近,在二姨母把绣着文王百子图的红盖头披到头上前,凑在她耳边几不可闻地轻声道,“别怕。”
手中被塞了截七寸长的白玉圭,穿戴的不是普通命妇的凤冠霞帔。
谢溶溶被银环扶着手,从门槛里踏出的那一刻,才真正后知后觉,她曾厌恶抗拒,避之不及的一切,原来冥冥中早有伏笔,或许是那一眼,也可能是更早之前。
敬二夫人是老天点错的鸳鸯谱,他收回一切,让她死在金陵六月的滂沱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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