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乌涧往东叁十里,群山滚石泄出了九顶峰,奔走百里猛地勒住缰,在湘地沃野俯下脊梁。于是千百年来,柔风运着顺锋勾皴岩棱,细雨就着山势烘染蓊蓊翠绿,碧水淹过山脚,薄雾藏住幽壑。群山顾影而立,欲语还休,正是――“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从山涧里几处蜂包似的吊脚楼旁伸出,四方青石板一阶阶叩平山路,一直漫步入临江十里长的街巷。春夏之交的冥冥薄雾中,青瓦灰墙,飞檐绣梁,高高低低砌作参差河岸,托着那水青石河悄然流淌。越到江边,越是热闹,支江描入干江,撑篙的、渡河的、卸货的、叫卖的,都似眷水的枝蒿依河杈长出。闾阎扑地,舸舰迷津,十里梅溪镇依水而生,依水而兴。
这日善合坊的少东家结亲,竹笛锣鼓道贺声闹得沸反盈天。城里来了几只绣花团锦描金大红狮,头挤头踊跃在卧波的廊桥上,红袄的孩子们笑闹着追撵,大人拥挤着随礼。善合庄低临江面而建的水榭长廊披彩飘穗,十里红囊。本是石青挥就的江山画卷,陡然笔尖翻转抛溅出几朵艳褚墨花,一路淌下满枝儿木棉,分外灼灼。
这善合坊当初不过是巷子口一家十步见方的小医铺子,十年的苦心经营如今已是远近闻名的大药坊。一办喜事,不仅医治过的病人和有交往的商客前来重礼祝贺,平常乡人也必定带上碗自家的酿菜或酱蟹来换一杯溢满桂香的喜酒。咂着甘甜沁舌的佳酿顺口提起善合坊的趣闻,说今日成亲的少东家是位能成事的青年才俊,又说他和新娘子垂髫之年便相识,清山秀水中养成了一段佳话。
凤尾笛吹得婉转催人,一缕风穿堂而过搅得整条过廊摇曳翻红。他穿过溶墨般与夜色厮缠的红绫,径直往厢房走去。来的宾客太多,婚宴一直闹到月上柳梢。他不带歇地敬酒回酒,自家私酿虽比不得陈年烈酒,后劲儿蒸上来,也多少有些飘然醺意。他拂开袭上颊来的红纱,揉按了按额角,陡然嗅到一丝香甜。
善合庄平日浸泡在苦涩药气中,好似扎口封死的罐子里一截青苦山根。而今不知打哪儿来了一段软香,叫他想起很小的时候,乳母转着机杼织布,黑线中混入一段金丝,梭子飞转,经纬紧密排布,那金丝也游鱼一般合着布面时潜时露。他是被金芒牵住双目的飞虫,兜转来到紧闭的红漆门前。
正是婚房了。
他推门进去。
红烛高高低低,揽着错落的烛苗。满屋的红绸软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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