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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看去,阳光下的掬霞坊是座高大且有些霸气的建筑。它不但是南京城最大的香粉店,也是南京城里的王孙公子、小姐夫人们心仪的地方,因为从这里卖出去的香品显示了他们的尊贵,掩蔽了他们的体臭,也腐蚀了他们的心。这是我的家,屋檐下那两串轻风都不能吹动的红色油纸灯笼出自母亲的手,它们从不轻易熄灭,除非皇上驾崩,除非我家短了买油的银两。
我从小在这座大宅里和游廊上闻着香味玩耍,我没有计算过它究竟有多大,但是南京城里的两个书院也未必有它的六成。东厢房用来做香,掬香坊做的香品种齐全,丸、散、抹、涂、薰、练、线香应有尽有。因为我的母亲敬佛,西厢房除了做香囊、香球、香筒、香盒等各种香器,也做些禅门的法器。
小时候,我最喜欢坐在高高的垂花门下等父亲从外面要账回来,他能给我带来好吃的东西。我还喜欢悄悄爬上东跨院的墙顶,向旁边两间常年紧锁的沐佛房偷窥。因为每年的四月初八佛诞之日,母亲总是把一向供奉的佛像拿出来,按《浴佛功德经》中“以牛头旃檀、白檀、紫檀、沈水、薰陆、郁金香、龙脑香、零陆、藿香等于净石上,磨作香泥,用为香水,置净器中,于清净处以好土作坛,或方或圆,随时大小,上置浴床,中安佛像,灌以香汤,净洁洗沐”的说教为其沐浴。当然,沐完佛像之后,我家也总要请几个关系甚好的官家夫人、小姐来洗七汤浴。那由陈皮、茯苓、地骨皮、肉桂、当归、枳谷和甘草煎煮而成的热水香极了,而里面撩水的声音更是撩拨着我的心,我对香汤里的身体产生怀想,梦想有一天也置身其中。
临秦淮河东岸的一排七间高屋是整个大宅的倒座房,也就是我家的掬霞坊店铺,此刻,人们从宽敞的街道两端向掬霞坊涌来,好像是急于去一个梦想的地方。
三个好看的年轻女子相互牵了手从一座高大的牌坊下跑过来,悬在胸前的碎花香囊晃来晃去。她们喘息着挤到人前,望着对面的掬霞坊。
“你们说,能看到林一若吗?”
“怎么见不到?今天是初一。”
一直站在她们旁边的龙轩淡淡一笑,掂了掂手里的折扇,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你们今天不会看到林一若的。”三个女子显然不相信,不满地斜睨眼前这个一身伶人打扮的花衣少年,同声道:“凭什么信你的话?”龙轩并未回答,依然淡淡一笑,右手却刷地打开折扇,上面写着四个俊秀的行草“花影摇红”,旁边落款正是我的名字。
一声沉闷的门轴响动过后,掬霞坊的两扇朱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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