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江城子》
*
这夜,崔织晚整宿未睡。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再次遇到冯辙,或者说,遇见得这般早。
上辈子,她是在冯府的宴会上初次见到他,当时的情景太过窘迫,经年之后,崔至晚只记得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和他促狭的笑。
他替她拾帕,帮她挡下麻烦,送她安稳回到宴厅,却独独没有明示身份。
那时候,崔织晚才嫁到京城不足一年。因为娘家势单,夫君不喜,根本没人看得起她。她多傻啊,满心觉得偶然遇见的这位官人实在是位光风霁月的君子,至少,他看向她的眼神是平和的、不带一丝偏见的。
那一年,崔织晚十七岁,冯辙二十四岁,她已嫁,他已娶。
想到这,崔织晚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
她还是太蠢了,总以为人心都是rou长的,鲜血都是guntang的,却忘了越是站在高处的那些人,心越狠,血越冷。
普通人家相争,争的是家产;世家子弟们相争,争的就是权与命。
就连冯辙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是苦熬了多年,扛过了无数明枪暗箭,才最终踏着其他兄弟和叔伯上位的。
在京城世家中,谁还不是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
崔织晚从前甚少出门,可她却经常待在冯辙的书房里,因此见过许多往来的官员。
躲在内室帘后,从布衣到青袍,从青袍再到绯袍,一至九品的官补她都能认得清清楚楚。
冯辙不明白她为何对官服感兴趣,有一回忍不住问她究竟看出什么来了,崔织晚只是冷冷一笑。
“文官绣的是禽,武官绣的是兽,穿着这身官服,朝堂之上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群衣冠禽兽。”
闻言,冯辙原本含着笑的面容霎时冷了。
那时候除了他父亲——当朝首辅冯纪嵩,根本没人敢同他作对,更遑论是斥骂。崔织晚这番话,简直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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