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妙云这时候才添补了一句:“老夫人,您说得不错,人物最要紧的是‘传神’二字,没有人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这画请了我母亲画的,安娘子绣的人是我大哥。”
老夫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用苍老的指腹抚摸过黄敬文的耳垂,忽而笑了一下,语气平和地道:“是敬文啊……我竟一时没认出来。画得不错,绣得也不错。”她这时候才有心思去细看安娘子的针法,她点着头不住地赞美说:“劈线细如毛发,难怪人物如此精致逼真,气韵与赋彩,也都极美。简直是女中神针。不错,很不错!”
安娘子适意一笑,坦然地接纳了老夫人的夸赞。
老夫人的目光又挪动到林娘子的绣作上,她的儿子正朝着她微笑着,但是他的眼睛没有生前那么生动,他的气质也不够儒雅……这不是她儿子,不是她儿子。
她抑制住红了眼圈,带着些浓重的鼻音,淡淡地说:“绣人物像,还是顾绣更胜一成,蜀绣更适合花卉与虫鱼。”
毫无疑问,结果定下了。
张素华与尤贞儿想反驳,当看到老夫人冷漠的眼神,当即住口。
林娘子却不服,她愤愤地指着安娘子画作上的“夕阳”,高声质问安娘子:“你的针法不错,并不输我,可你这‘夕阳’简直是多余!构图、设色,到底稍逊一筹,我不服!安娘子,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胜之不武?”
安娘子笑了笑,道:“此画初成的时候,并无‘夕阳’,林娘子可知道‘夕阳’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林娘子蹙着眉头,道:“什么时候?”
安娘子饶有深意地扫了张素华和尤贞儿一眼,又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府上丫鬟如此莽撞,夜闯我的房间,滴了朱迹在我的绢丝上,幸亏痕迹不大,尚能修补,若大片染红,我必输无疑。”
林娘子一扭头,咬牙瞧着张素华母女,抬手并拢二指头,指向二人斥道:“卑鄙!我林荣想赢,却是凭自己本事去赢,而非这些下作手段!”她冲老夫人和黄怀阳行了礼,拂袖离去前,留下话道:“这样的学生,委实教不了!告辞!”
说罢,林娘子留下绣像,风风火火地逃走了。
老夫人一锤定音:“安娘子,往后府里小娘子的女工,就劳烦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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