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贺大人新禧!”,一壁又命桂娘道:“这等好日子,快把曲子停了,唱一套彩楼记的《合笙》来。”
桂娘应了一声是,忙取了琵琶横抱在膝上,由筝与洞箫合奏着,启朱唇便唱:
“笑吟吟庆喜,高擎着凤凰杯。
呀,象板银筝间玉笛,列杯盘,水陆排筵会。
状元郎虎榜名题,我则见兰堂画阁列鼎食,永团圆,世世夫妻…”
是暮夏清莹的夜晚,上厅两边的竹帘高卷,已经近了八月半,夜间渐渐也有一丝凉风。裴容廷在这习习的清风里吃下了那一杯酒,心口泛上暖意,他自顾自盯着那金圈红梅的白瓷杯,渐渐又兜出些许醺醉来。
永团圆,世世夫妻。
这样的曲子,他从前再不听的——寂寞的人最怕的并不是无垠的沉寂,而是冷眼瞧着戏台上的佳期重会,并蒂芙蓉,灯火将团圆映成烟火色,掩得台下暗影沉沉,只撇他一个人。
幸好。
婉婉回来了,他的婉婉,压倒一切传奇戏本中绝世出尘的女子。
桂娘口中曼声唱着,暗地却把裴容廷觑了一眼。看他把手略撑着脸颊,白皙的脸颊微泛了些红,仿佛春水消融,将眉目间的冷淡都化开了,也让一双凤眼更浓。薄唇分明没有弯,可那眼睛里却没来由显出一丝浅笑的浮光。
她再没见过这样平淡而摄人心神的笑意。
桂娘愣了愣神,险些把琵琶弦勾断,忙低下了头去查看,心里却止不住地想——
也不知能把这一等人物心思勾住的,该是什么样的罗浮仙子下凡?
桂娘这厢心神不宁,裴容廷坐了没一会儿,却推说有酒了,要告辞打道回府。白司马再叁挽留,挽留不住,只得送他们上了马车。县太爷圆滑得多,知道裴容廷是恋着房里那个,也不再献别的殷勤,一下马便吩咐人好生打灯引裴中书回院。
裴容廷才进了院门,却见东厢房灯火高照,而银瓶住的西边已是暗沉沉的。
“怎的不给姑娘房里点灯?”
小厮忙道:“姑娘睡了。”
裴容廷顿了一顿,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说什么,多看了那房门一眼,倒仿佛有点委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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