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制,全厂员工公开、公正、公平地进行无记名投票,将那些不与时俱进的家伙揪出来,立即淘汰。这一招是中国当代企业文化的结晶,民间的说法叫做“挑动群众斗群众”。老孙不幸在群众的一致要求下被开除出群众队伍。他收拾包袱离开厂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名字贴在厂门口的宣传栏里。宣传栏本来是专门用来表彰先进的,老孙在厂里干了二十年,名字从未进过宣传栏。现在终于破天荒地进了,刊登在首页,还加了一段很长的编者按。
这一切老孙都没有告诉儿子。他只对儿子说:“我现在跑外勤,整天不在厂里,有事晚上打马大姐家里吧,她会叫我们的。”电话虽然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通信工具,但对于老孙来说,仍然是个奢侈品。老孙住在红旗胡同,马大姐是他的居委会主任,也是红旗胡同为数不多装得起电话的人家,她的电话费可以全额报销,因此几乎成了公用电话。当然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无突发事件,每晚六点到九点,马大姐将电话对外开放,过时不候。
儿子终究没有回来,只打来个气势磅礡的电话。儿子在电话那一头气壮山河地说:“爸,我现在很忙很忙,先留南方找到工作再说,咱老孙家能否改天换地就在此一搏了,恐怕春节前才能抽出空儿回来。”儿子又说:“爸爸,告诉妈妈,弄点好吃的,等我回来吃年夜饭。”那头话筒在千里之外“咔嚓”一声挂了,只留下一声声“嘟嘟嘟”在空气中回响。老孙久久握着话筒不肯放下,听见窗外传来马大姐家锅碗瓢盆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和小孩子的吵闹声,目光潮湿。
准确说,老孙老婆被查出患有松果体细胞肿瘤的准确时间是在国务院查处江苏“铁本事件”后五个月,人民银行上调存贷款利率前一个月。我这样表述纯粹是瞎扯,主要是为了让读者有一个清晰的时代概念,不致于误以为我说的是上个世纪的事。如果有谁因此认为老孙老婆的不幸遭遇与国家宏观政策有关,那是他误解,不是我的错。就好比我告诉别人,某人是在文革期间去世的,并不表示某人一定是被文革迫害致死的,他是失恋自杀的,完全与文革无关。
那是九月下旬的一天中午,老孙和老婆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老孙说:“孩子说春节要回来。”老孙说:“不知孩子现在找到工作没有。”老孙说:“听说他谈了个女朋友,也不知长的啥样。”老孙说:“该想法子给他汇一点钱了,他现在需要钱。”老孙说:“发什么呆,我讲话你没听见么?”老婆说:“嗯。”那天,老孙一共说了五句话,老婆只回答了一个字,然后就休克了。至于老孙如何大声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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