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死精魂散,但很多渗入岁月和记忆的气息却久久不散,它在人的脑中,在四面的墙缝申,日日透化,不是眼不见就能净的。
像她自己,就彷佛常看到那些旧有的箱柜,堆满了各色的绸布和一络络的丝线;也看到美丽的帐幔和精致的花鸟浮在半空申,锦雉繁花、榴开百子、芙蓉鹭鸶、兰桂齐芳、海棠牡丹……然后母亲的形貌就会出现,飘飘然地荡着,彷如她临死之前的诸多叹息,教人无法捉摸。
她都能如此感应到,更何况是对母亲念念不忘的父亲呢?
她知道秀子这么做,是因为绣房离主卧室近,但若认为可以因此抓住父亲。不过秀子又能如何?她精明干练有余,却敏锐细腻不足,这是冯家人的特色,贫穷让他们把现实利害看得透彻,却对百折千转的感情事一无所知。秀子和绍远都一样,衣食再好、书念再多,都是粗浅得令人受不了。
她在母亲的相片前站住。那是一张全身的黑白照,母亲穿着剪裁雅致,长及脚髁的套装,手上抱着刚满一岁的中圣弟弟。
父亲特意将它放大,就挂在正对书桌前的墙上,每回抬头便可以看到。他经常坐在藤椅上,叨着烟斗,对着相片凝视沉思。
这种公然的思念,秀子似无所谓,反正时光不能倒流,死者也不能再复生,她这拥有现在的人才是胜利者。
可秀子真的钝到不明白,过去亦能杀死未来吗?
如果敏贞记得没错,母亲这身套装是购自东京的衣料,秋香色的天鹅绒,再由大稻堤的名裁缝师亲手缝制的;中圣的小和服则是京都来的礼物,白色的软绸面绣着色彩续纷的千羽鹤。
拍照那日阳光晴和,母亲将头发中分,梳到颈后用缎带束着,还擦上有桂花香的发油;她的脸完全露出来,长而柔媚的眼睛,朱唇微启,笑得十分贞静美丽。右手抱着的中圣也很合作,灵动的阵子对准父亲的莱卡相机,活脱脱是长了翅膀的小天使。
谁知道那么漂亮完美的一对母子竟世间不容,先后都化为尘土了?相片中的人再也走不出来,时间在那里停顿,美也在里面残酷地僵凝了。
敏贞觉得自己又快要哭出来了,为避免陷入更低潮的情绪中,她强迫自己把双腿移回书桌前继续工作。
翻开家庭帐册,她又一楞,好几项支出都是用在冯家的。自从祖母中风以后,秀子常趁理家之便,三番两次送钱回娘家改善生活。
去年政府实施“耕者有其田”,秀子的大哥分得一些地,更公然向黄家借钱买农具;然后是她的大弟到桃园打天下要钱;小弟、小妹进茶厂做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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