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术呆呆地跟在冯京墨后头,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去向哪里。他从方才起,便一直浑浑噩噩,从他听到冯京墨那些话起。
他亲眼看见他娘死在面前。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苦了,如今才知道,比起他,又算得了什么。他看着他冷静沉着地诉说那些沾血的过往,仿佛在述说不相干的故事。他忍不住想,要经历怎样的折磨,挣扎,蜕变,才能脱胎换骨,长成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
他想,他爹和他娘一定都是非常厉害的人,要不,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的冯京墨呢。他遽然生出一丝愧意,他们一定希望能见到四少得遇良人,夫妻恩爱,生儿育女,承欢膝下的吧。可是,他们相遇了,只怕这一切,都将成镜花水月。
他只觉得对不起他们,一时心乱如麻。
“十洲,去收拾东西,我们走。”
热气还未散尽的残夏夜风之中,冯京墨的声音像落入山涧的碎玉,穿透暑气,徒生清凉。慕白术痴痴看向冯京墨,冰弦的清辉正好落在他的鼻梁上,发出银白色的光,仿佛地上的一道玉钩。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将他眸底的凌厉遮掩殆尽。慕白术仰面望着那两帘弯弯睫羽,与羽下盛了细碎星光的亮眸。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他颔首,转身,这才发现,他们竟是已身处院中。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回来了。月洒中庭,廊庑檐下,一溜的羊角灯贴墙而放,连绵不断,一直通向正屋。
慕白术这才意识到,冯家其他的院子,回廊里早已换上了电灯,只有冯京墨这进院子,依旧用着羊角灯。
那暖黄的灯光带着人间的温度,轻风细语,不见摇曳,仿佛儿郎倦途归来的引灯,又仿佛游子飘荡在外的籍慰。
他们一左一右,沿着羊角灯铺成的光影之路走去。冯老爷冯太太,对不住,我同你们一样,唯愿四少好,可我放不开他了。我愿为他良人,恩爱到老,虽无法生儿育女,承欢膝下,我竭尽所能,相濡以沫,白首无悔。
跨门而入之前,慕白术忍不住回首看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冯京墨也回过了头,视线相交。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要喜顺说,这么晚了,找个饭店住一晚,明天再走多好。可冯京墨无论如何都不肯,好像不只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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