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开始随朝听政,十岁第一次随父出征。强大威严的父王,美丽温柔的母后,从不会张开他们的双臂以成为庇护我的港湾。期许的嫉恨的目光从我懂事起就包裹着我,就像空气,就像阳光。没有童年的我,四岁第一次跨上马背时就被告戒:天真,是成王者最大的禁忌。
我的心原就该如此成长,成长得如脚下的大地一般坚实。可是,我遇到了你,十四岁那年化名私访时遇到了你。
毫无预兆泼过来的水劈头盖脸地淋湿了我,我看到了站在河里的你。古铜色的赤裸身体在耀眼的阳光下令人目眩,吸引我的却是你那双带着虹彩的眸子——略带些顽皮,就像伯勒根的河水般清澈,但在那下面有着暗流般的傲慢,拥有自由的傲慢,近似于倔强的不屈,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自尊,如同深黑的潭底跳动着青色火焰,那是没人能征服的独狼的眼睛,那就是黑色的陷阱,沦陷了我的灵魂。
“嘿,新来的,我叫察朗台,你的名字呢?”对于你的问题,我只是傻笑着,过去所有的机敏都消失无踪。
察朗台,当所有人都臣服于我,你却骄傲地抬着下巴,笑着骂道:“呆子!”
***
伊坦拉坐在山坡上,默默地望着清冷的月光。在月光明亮的夜晚星星总是格外的少,远远地畏惧地颤抖着。那夜晚天空中的高洁王者,他是否感到孤独呢?孤独,这对自己而言本应陌生的词汇,但在十年前,在离别时松开彼此紧握双手的那一刻,手中突然失去的温度和随之而来的满溢的空虚,以及胸口的钝痛都在告诉自己,这就是孤独,辛辣的孤独的滋味。
而如今又重逢了,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逢了。当那匹雄健的黑马冲入视野,当迅疾的箭飞向自己时,从没想过那个愤怒地嘶吼着的男人会是思念了十年的好友。两天前在此处认出他时,迎着他劈下的刀却连手指也动不了。被仿佛梦想和噩梦一起实现的不真实给捕获了,一如十年前捕获于他那双美丽的眼睛。
那双眼睛仍是那麽美丽,多了份风霜,多了份警戒,却拥有丝毫未减的清澈和傲慢。昨日的小狼终于成长为沉静冷漠的公狼了。
那自己又在做甚麽?
厌恶地低下头,连那轮弯月都在嘲笑自己。以十年前虚构的身份接近察朗台,邀请他每晚来此饮酒叙旧的我显得多麽愚蠢。身为一军的统帅却夜夜私自离营,连续三天没有下达任何进军的命令。面对着如待宰羔羊般的马贼却下不了手的焦躁已席卷整个盟军。“这样下去恐怕……”不看吞吞吐吐的副官的脸也知道上面布满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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