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己的传奇一生,说得最多的是他年轻时在察哈尔省当矿工的时候。那时他还只是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因为营养不良晕倒在矿坑里,差点被日本人当成霍乱患者扔到万人坑里活埋,多亏工友们把他藏在地窖里才保住小命儿。我爷爷身子缓过来以后觉得不能再这么等死了,于是趁夜出逃。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了刚从茅房里出来的日本监工,我爷爷镇静地低头行礼,鬼子一转身,我爷爷扑上去一菜刀灭了口,“奶奶的,让你个狗日的埋老子”。
身上有命债,只能当兵了,我爷爷日以继夜走到晋中一带,就这么参了军。
我们家孩子里我跟爷爷最亲,虽然他一直为我不是个大孙子感到遗憾,据说我小的时候他喜欢在筷子头儿上蘸点白酒让坐在他膝头的我去吮,我六岁前一直是男孩打扮,头发剃得短短的,也是爷爷的主意,直到我堂弟出生我才回归女儿国。我爷爷喜欢女孩子带点英气,红色娘子军那种智勇双全型的,我上幼儿园时也算一霸,背着大人也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
,虽然个子小但一直很跋扈,小辣椒那种类型的。
我时常想,自己骨子里那股尚勇好斗之气是不是隔代遗传的结果?兄弟姐妹中我的相貌是公认得像爷爷,林家人都有极浓的双眉,眉峰明显,我爷爷都七十多了,一双眼睛还是精光闪烁,叫起来嗓门儿比我都大,是我继孙悟空后的第二任偶像。
我爸就不一样了,他像我奶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工夫做在肚子里。
“我才不要像我爸”,我对猴子说,“我恨不得把属于他那部分剔掉。”
“听我说,把这些都忘掉,别记恨你爸,他有他的苦衷。”猴子说。
男人总是为同类辩护,我冷冷道,“你管不着,你们是一路货色。”
猴子骤然变色,很久,打了电话来,一字一顿地说,“我,是,爱,你,的。”
我爸对葛桐是真的吗?我咬紧嘴唇想。
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一直是姥姥带我。上学以后回家,我爸关心我的成绩单胜过关心我,我不怕老师,因为我即使考砸也还能排进个前十名八名的,但是我怕我爸,更怕他们喋喋不休地拿我和别人家孩子比较,我爸总喜欢教育我“工作学习往上比,享乐生活往下比。”简单地说,就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干得比驴多,起得比鸡早。
我承认自己的境界还有待提高,欣赏不了这种高尚的生活格调。总觉得一个人光奉献不索取,那不是活得比狗都惨?上大学后我不堪忍受这种非人生活自作主张找点外快,花钱手大点他还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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