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目光飘忽:“谁都知道爱之艰辛,爱之遥不可即,可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像耿墨池继父这样为爱赌掉一生的人,如果从一开始就放弃,他起码给自己也给对方一条生路,问题是感情这东西一旦付出就收不回,看到深爱的人一辈子不快乐,最后郁郁而终,那种痛苦恐怕比让他自己去死还残酷。
“我这一生的爱,终于还是没有个善终,终于是完了,命运这样干脆,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来斩断我的痴迷,知道吗,考儿,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乎跟你有过的那个孩子吗?并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更在乎的是你!哪知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恨到了尽头,再没有力气恨了。而爱,就成了游荡无所依托的鬼魂,没有人接受,没有人在意……
“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鬼魂,可以依附在心爱的女人身上,无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我都想依附在你身上,或者,依附在你所爱的人的身上,挣扎了这么多年,我如何能放手?我比不得耿墨池,他至少得到了你的爱,就是走也没有遗憾,而我什么都没拥有过,教我如何甘心?”
寒风萧瑟的湖边,祁树礼一直都在说话,像在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想到耿墨池继父对耿母的那份无望的爱情竟如此强烈地刺激了他,更没想过这种刺激或许会改变一个人对自己原有思想和情感的坚持。
他眼神中的坚定突然让我害怕。
这个男人,他到底要怎样才能甘心?
四天后,耿墨池的继父夏牧野带着耿母的骨灰如期来到长沙。他没有入住酒店,或是和养子同住,一来就直接去了落日山庄。耿墨池随后也带着我和安妮去了山庄,祁树礼因为美国那边的公司有事等着他处理,没有同行。
我们到达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气温骤降,天空阴暗晦涩,乌沉沉的云低得仿佛天都要随时塌下来。北风一路呼啸,往人身上卷过来,刮在脸上,感觉像刀子。我虽然穿了大衣,但仍旧冷得打抖。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因光线太暗,落日山庄早早就亮起了灯。有几年没来过了,房子看上去年代更久远,客厅空阔似殿堂,家具陈设老旧,走进去觉得像博物馆。好在壁炉里还生着火,感觉还是很温暖的。
午餐,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杨婶辛苦弄出来的菜,很多都没动筷。一用过午餐,夏老就捧着暗红色骨灰花瓶来到后花园,万分不舍地将苦守一生的爱情葬在海棠树下。刚填上土,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还没到傍晚,整个山庄都披上了银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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