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饷银,得了十年牢狱之灾,现下还在阴湿的号房里受罪。那断了腿的小男孩一改顽皮性情,发奋读起书来,母亲甚是欣慰。这人世纷纭,可不是苍狗白衣,百般变幻么。”
他总是如此通达——叶鸿悠笑一笑,跟进门去。他也听得出钟雪怀言语中的留恋,看透世事无常易,打定主意背井离乡却难。人活一世可以无权无势,可以无能,也可以无奈,却不能无根。司命星君那只手,从来端不平人间世道这碗水。有些人活得古井无波,有些人却活如巨浪狂澜,红尘滚滚间,哪一个能真正紧握自己的“根”呢。
不过他——终究选择了离开故地,似乎也并没费太多思量。不过这轻易的决定之中,南霁月说的,因为身份特殊所以留在此地有些不妥的话究竟占了多少分量,他叶鸿悠想不明白,也不愿追根究底。
说不定,玲珑通透如钟雪怀,自己也参详不透。
他们一点点着手收拾这杂货房,半旧的玩具都擦得很光洁,再上一些油彩,直像簇新的一般,做成一半的玩具也大多被修补完成,与旧的成品一道,摆放在房间各个角落。这一日,剩下木筒中的众多卷轴与几只纸箱没有拾掇,钟雪怀出门去了,叶鸿悠便自己着手收拾。
他将卷轴一一打开,擦拭陈年的灰尘。那些卷轴都是画卷,是钟雪怀的画,大多是些风景静物,还有几幅,画得是一个女子。
那日,生死关头,让钟雪怀露出他所见过的最柔软,也最心痛的神色的女子。
母亲。
那日画卷之上,绘有层台耸翠飞阁流丹,一重又一重的琼楼玉宇,无一不是巧夺天工,望也望不到边。亭台之下,碧水微澜,池水之畔,植有他这一介布衣叫不出名字的珍稀花木。两棵荫泽一丈方圆的花树下,一架秋千静立,着浅绿色华丽纱衣的女子慵懒地靠着。她的衣上,裙上,落满了淡紫色的花瓣,鬓边还停着一只倦了芳华的蝶。
不过双十年华。
但钟雪怀所画,从无朱门碧瓦,也非名山大川,大多是这唤作“浣芳沐雪”的小院。画中的女子也俱是荆钗布裙,眉眼还是那眉眼,却少了醉生梦死的风情,添了为人妻母的风韵。画中的她从清丽纯然的少妇,变作安然知命不染市侩俗态的中年妇人,变作沧桑衰弱的老妪,又变作——
一座坟茔。
坟上黄土一抔,坟边老槐一棵。坟下满坡青草野芳,屡岁枯荣。
叶鸿悠的眼湿润了。
那人的愿望其实很微小,不过是能够奉养母亲到老罢了。而世道嶙峋,连这么一点微茫的愿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 / 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