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而尽,缓缓道:“当年家母早亡,从母待我甚厚,时时馈我饭食,又为我缝制衫袍。五年前我尚未考中进士,未及补报从母深恩,从母却已……却已罹患重疾。表妹早失所怙,父族凋零已久,无人托付,从母病危之际,我曾允诺,来日必定为表妹寻得一户好人家。表妹十六岁上,我将她许嫁蓝田郑县尉之子,岂知郑家小郎缔婚之前,忽染重病。郑家仁厚,知道孩儿已无生理,便悔了婚,劝表妹改换人家。表妹忠贞,于去年三月五日在终南山投崖自尽,遗体不曾寻到。谁想,谁想,你竟然活着!”说着不住拭泪,清俊容颜沉痛万千。
男人生得俊朗也很有用啊……纵使我知他频繁休妻,人品低劣,却也生出几分怜惜。怜惜之外,我心中又漾起丝丝缕缕的惊慌。
他那表妹与我容貌姓名相同,又都在一年前从各自的时空里消失,我们莫非交换了不成?
我一顾日影:“妾身实非令亲,但也实在无暇前往万年县衙。如今已交未时,往来县衙又要半日,若是误了宵禁……教武候们捉去可不是顽笑的。”
崔颢只是不肯放我走,僧人眼中分明也涌起怀疑,一直劝我跟他去万年县衙。我灵光一闪,从静室的书架上取下一张蒲州熟纸,又研开了墨,抬手写了几个字:“崔里行想必认得令妹的字迹。若妾书法与令妹不同,崔里行便不要纠缠了可好?”
我学的字体在后世不算独特,在开元十七年却绝不会有人与我书体相同。崔颢皱眉打量我写的“咄咄怪事”四字,显然很意外:“你……她学的是卫夫人,一手小楷婉丽曼妙,确与此不同。”他话音未落,我抬腕便写,不一刻掷笔道:“则妾身的小楷比令妹的如何?”他轻声读道:“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颜容十五馀。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啊,这是王十三兄年少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