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下巴。接下去的棋,那陌生人似乎是胡摆一气,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着边际。老哑一时竟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有点慌乱了,鼻尖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当然,老哑毕竟是位老手,他处乱不惊。他小心翼翼地去占实空,欲避虚就实,稳中求胜。过了中盘,老哑所占的两条边和三只角,眼见得慢慢就要补牢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老哑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手失的算,竟被陌生人出其不意作成一劫,变得顾此失彼了。这一劫打完,陌生人先前胡乱摆着的棋子竟连成了片,围住了一个牢固的中腹。老哑则无可奈何地拱手交出一个小角。局终复盘,陌生人扎扎实实赢了七目半。
老哑第一次输给了人家。这可是他万万未料到的。他过惯了给人家“点灯”的瘾,现在该轮到自己尝尝受罚的滋味了。他乖乖地伸过脑袋,让陌生人在他头上“点灯”。一旁的人,平时大部分是尝过老哑的苦头的,见他也有今天,一个个兴奋异常。呼道:“给老哑点灯,给老哑点灯啰,大家都来看啰……”
老哑一直毕恭毕敬地等待着。牙关紧咬,眉头紧皱,一副临上绞索的惨相。好一阵,仍不见陌生人的指头弹过来。这不是让人活受罪吗?憋着气等待惩罚,这比惩罚本身更残忍。老哑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去看陌生人到底在做什么。
陌生人并没有“点灯”的意思。他慢慢抬起手来,又慢慢揭去头上的斗笠。
“嗬,癞子,秦癞子!”
众人哗然。
“是——你……”老哑着实吓了一跳,口张着再收不拢,想不到那年败在自己酒碗之下的秦癞子,今日竟成了自己围棋的克星。
“是的,是我。”秦癞子捋捋下巴那绺黑胡须,将眼睛射出逼人的光芒。“老哑,我并不是要点你的灯,我是要你回我一句话。”
“什么话?”老哑懵懵懂懂的。
“你的酒量堪称海量。”秦癞子说,“可老哑你说,你是真的八大碗一下肚就立刻变成尿了吗?”
老哑无言以对,蔫蔫地垂了头,犹如一棵秋霜打过的芭芒草。
“你瞒得了天瞒得了地,可你瞒不了我秦癞子。那天我就听出了尿桶里咕噜咕噜的响声,那可不像堂堂男子汉屙的尿那般逼促而迅急……”秦癞子说完,将斗笠往头上一扣,扬长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