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的位置,是条三岔路的拐角,坡度陡峭。
此时,几名夜骑的少年自高处快速划来,途径他们时,带起一阵又一阵“咻咻”的轮风,和着边上酒吧渐起的人群,造就出夏末夜里常有的喧嚣,也掩盖了蔺安娴这句略显无力的辩驳。
程念樟深嘬口烟,待白雾弥散后,他缓缓抬头,望住夜幕——
天顶漂流的云间,有星辰闪烁,南北半球虽然季候相反,月相却大抵相同,当下都处在农历的初头,全是下弦着的弯勾,看不见几多圆满照向人间。
“你提起罗孝云,我才想起今晚没见他……是去到哪儿……还是病了?”
“囡囡没和你说吗?”
程念樟掐掉烟,淡淡摇头。
“她今天情绪很差,硬撑着,一直熬到宋远哲助理过来把人架走,然后起身就倒了下去,再没转醒过。”
“这孩子,哎……”蔺安娴叹气:“你知道的,熹熹和囡囡感情从小就好,现在熹熹走了……”
提到罗熹,女人的声音蓦地变作战抖,末尾更是明显有了欲要哽咽的势头。
她怕闹人笑话,于是摁住自己鼻尖,瓮着嗓子,改换话题道:
“孝云确实病了,目前在医院里头,等着开刀。他情况很不好,医生和我们做过心理建设,说手术就算成功,预后也不会理想,至多就是吊着口气,给家里人留一点念想罢了。”
程念樟安静地听她述说,待尾音落定,无声沉寂几秒,而后咽下情绪,给了对方一个十分漠然的答复。
“哦。”
很敷衍,就像在听件无关的事情。
辨不出难过,也没臆想中……那种大仇得报之人,常会表露的快意。
“当年孝云会把公司交给你爸爸,其实是宋家出的主意,说是在申请破产前,如果把法人改成没有关联的第三方,就可以规避掉银行和政府的资产清算。宋海峰当时是第二大股东,孝云不想害人搭进去赔钱,觉得诉求既然合理,那就听了他们律师的建议,借你爸妈的身份,拿来做个过渡,到时等风头过了,再让宋家买回接手……可谁知道——”
话到这里,蔺安娴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猝然被身侧打断。
“这么久远的事,我都没什么印象了,你倒是把细节都记得清清爽爽。”
这是在点她亏心。
因为只有亏心的人,才会日复一日地翻拣自己在往事里的错漏。
“我当程英姊妹,听闻她那样走掉……但凡有点良心,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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