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当爷的银子是捡的?!”掀桌大骂,一不小心把杜丽娘的细嗓子嚎出来了。
职业习惯,嗓门一大,就唱了戏,缠缠绵绵,连那声“娘的”也婉转雅致,像在绣花。
那些食客没提防在饕餮楼也能听见京城第一名角陈如花的亮嗓,有人叫好。
“好!嗓子真亮!”
我非常雍容地用京城名旦的兰花指回敬了所有的在场的人。名旦就要有名旦的范儿——这是我师父说的,他说的时候也翘着兰花指。
只有有观众,我就不是陈如花,而是杜丽娘、杨贵妃,李香君,崔莺莺……
小碎步,回眸笑,不露齿。
才子佳人里的俏佳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手投足都要美的不像活人。
所有人都看呆了,刚才还虎背熊腰的男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美娇娥?!我在他们瞪大的眼睛里看见了赞赏、鄙夷,还有恨不得把我撕碎的欲望。
只可惜,我是个男人。
“娘娘腔!”有个人说。
我抬了杨贵妃的醉眼,看清来人。
小小的个子瘦瘦的皮。
薄薄的唇瓣冲着我吼。
他很努力装出威严的样子,却只做出了尖酸刻薄的寡妇样,抿嘴的样子惹人疼。
我说:“呵,说曹操,曹操到!找的就是你。你来说说,这坛酒有什么好,值得了三十两银子吗?!”走上前,紧贴着他,把嘴里的酒气都吐到他的脸上,还能看见他鬓角细细的黄色绒毛颤动。
越茗冷笑:“不识货的,一盘素心花被兰只当是一颗韭菜,上好的鱼翅也只当粉丝,燕窝是熬浓的凉粉!”
诶哟,嘴皮子还挺利索的,大爷我今天不亮亮本事,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尼姑遇见了灭绝师太!
于是我说:“没您有见识,我和您不一样,我苦地里出来的,地里韭菜论茬割,就是没见过什么素心花被兰花,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到了饥荒年间,根都得被人刨出来当大蒜嚼了。鱼翅燕窝那都是狗屁,还不敌粉丝扛饿,凉粉解暑。您这种就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到了饥荒年,您这饕餮楼架大梁的木头都得被人刨去做成木头汤喝了!”
我真的是苦地里出来的人,我们那地儿满地里都是白花花的盐碱子,井里打出来的水都是苦的。
盐碱地一般盛产两种东西,一个是枣,一个是娃。
枣子晒干了当饭吃,吃一次还好,天天吃就会想吐!
而生娃,是为了能从那片盐碱子地里刨出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