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江白,全都从他视线里退去,退到像星辰那般遥远,梅尧君箭步冲过去,紧紧搂住初九。怀抱里顿时被失而复得的温度充满,紧接着眼泪汹涌地涌出眼眶,是积了一冬的雪在第一个春日到来时尽数化作了水,怎么也流不尽的样子。
方才那一剑初九已使尽了所有的力气,被梅尧君缠着,两人一齐软倒在雪地上。他的头埋在梅尧君胸前,后者的眼泪落进他的黑发间,不知不觉自己也满脸是泪。他颈间剧痛,说不出话,哭起来也是无声无息的。
江白失了片刻的神,然后便转醒过来,他脸色惨白犹如鬼魅,眼神却似巍峨高山,坚定得仿佛难以撼动分毫,连血淋淋的断臂也未能分去他半分目光。
梅尧君背对着他,能感到他的脚步印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静地向自己靠近。
死难当前,两人于沉默间却已彼此会意,横竖不过一死,能死在一处亦不失为天赐之福。梅尧君吻了吻初九的额头,他们抱得那样紧,他日若被人寻见,也该是两具紧抱的骸骨,便好似两株从萌芽时起便相交的藤蔓,枝叶相缠、纵横交错,从生到死都分不清。这是一份苦涩的恩典,然而终究是恩典。总归好过同心离居、各自终老。
忽然,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风声猎猎作响,梅尧君抬起头,看见千千万万细小的白色雪尘从天而降。目光移回正前方,翻腾的夜雾渐渐被乍来的雪浇熄,不远处,有两道陌生身影端然而立。
梅尧君敏锐地发现身后江白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连断臂之痛也未曾让他有过这样的慌乱。不知为何,梅尧君知道为前方这两人的缘故,自己暂时得到赦免。
大风卷动雪花乱翻,像是要迷住人眼,江白右臂的伤口淅淅沥沥滴落鲜血,两边人各自站着,不约而同地,都一言不发。
梅尧君勉力看清来者其中之一便是凌左,正是害得初九如此之人,心头赫然翻起三丈怒火,将眼底都烧得通红。他强按压下恨意,将目光转向另一人,却是全然的陌生。见事情出现转机,痛恨之人又近在眼前,梅尧君心思活络起来,不再想那赴死之事。江白等人武功高强,若说话,定会一五一十地落入他人耳中,梅尧君便只轻轻捏了一下初九的手,初九会意,用手指在他手掌上画了一下。梅尧君放下心,悄悄把目光在前狼后虎之间来回扫动,绞尽脑汁,想寻出破绽,作逃生之计。
无论是沈萧疏还是凌左,与江白本都有太多话可说,事到如今,却什么也不必说了。
沈萧疏仍是不动,凌左却倏地掠了出去,快得像一道幻影,与此同时,剑亦出了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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