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将官仍是人人记得当时情形。监军裴禹在辕门前因妄议撤军动摇军心而斩杀李允王琮,众人皆不敢再生摇摆退意。而之前护军将军闵彧的受责,亦是为示军法严正,教无人可生非议。但真正令西燕军诸将昂扬起攻取洛城斗志的,却是裴禹军前的一番话。裴禹指向东方问众人:“诸位知乘洛水,一路向东可见什么?”继而高声道,“出平原、入大河,夹岸是千顷良田,千里大山,三川奔流,从三皇五帝至今,是历代兴盛的所在。你我一日居于西陲,便一日不能享中原辽阔壮美。便只为此,我不得洛城便绝不撤军。莫滥言韬光养晦做借口,总有人说秦穆公称霸西域方是秦成霸业的根本,可从秦穆公到始皇帝却是花了两百年。而今河北高氏贪婪暴虐,我等若偏安一隅,便是坐以待毙。前朝本朝帝业更迭皆不过数十载,诸位难道等得起两百年?人生亦不过转瞬,大丈夫立世,当争的只是朝夕。”
是夜,裴禹帐中灯光久久不熄。李骥进来奉水,却见裴禹坐于案后,只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李骥轻声道:“先生昨日便几乎不曾睡,还是早歇下吧。”见裴禹似是摇了摇头,又道,“今日帐前先生平复了撤军的物议,到现在也该略松口气了。”
裴禹挣开眼睛看了他道:“你觉这事是靠我这唇舌而成的?”顿了一顿,叹道,“这事终是因为尉迟远肯站这边。”
李骥道:“那也是因着先生与他谈了一夜说动了他,不然他怎能有这担当?”
裴禹道:“我这一夜也不曾劝他什么,不过是说定了一件事。”见李骥露着问询神色,忽而一笑,漫声道,“只要攻下洛城,功归他,过归我,朝中如何翻覆,他也无后顾之忧。”
李骥这才恍然记得,今日帐前开口下令斩杀李、王二将,又说出断不撤军的皆是裴禹,尉迟远并不曾说一句瓷实话。其实不管任谁掌权,夺下洛城这样的要冲也终究都是一件功劳,只不过这其间弹压异己、得罪尉迟扈的出头事,却已都是裴禹做了。李骥再往下想,只觉脊背发凉,不由脱口道:“先生何必……”
他话没完,已瞥见裴禹盯着他问:“何必什么?”
李骥悚然回神,明白这话是差点触上裴禹的忌讳,一个激灵口中已转了话头道:“我说……先生何必,今日这样重责闵彧将军。”
裴禹冷冷道:“我已是招恨讨嫌,教人以为我对他亲近,倒是好么?”
李骥看出裴禹心中是存着多少事的不豫,哪还敢多言,连“是”字也未答,只默默垂首立在一旁。
半晌却听裴禹道:“你随我去闵彧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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