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打算同一天将住了一辈子的老屋拆掉。那老屋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舅爷和外婆在里面出生,在里面长大。
舅爷的儿孙早盖了新楼房,要从老屋里将舅爷接出来,舅爷一直不肯,今年却突然开了窍似的答应了,还说什么自己活到八十死掉算是寿归正寝了,老屋一百多年了,这次拆掉也算寿归正寝。
儿孙们说,那老屋让它自生自灭得了,何必拆掉呢,费时费力的。
舅爷说,只要我看见它,我就还想住进去。
儿孙们执拗不过,只好答应拆掉。
我小时候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待在爷爷家,那时候外婆经常回娘家,顺便带着我。所以我对那间老屋有着比较深的记忆。这次回去,除了参加舅爷的大寿,也算是缅怀一下老屋和过去的时光,还有外婆。
爷爷的上一辈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门当户对的外婆的上一辈自然也是势力不容小觑的家族。
爷爷的老屋是他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舅爷的老屋则不是。舅爷的老屋已经传了好几代,在还没有红砖和水泥的时代,那是非常气派的。甚至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洪家段还没有哪一户人家的房子可以比得上它。
那完全是南方大户人家常用的建筑格局。仅堂屋就比一般人家的大五六倍,由于堂屋太大,不好架房梁,于是做成露天的“回”字环形,“回”字中央挖一口天井,用于蓄水排水。天井不深,不多不少刚好垒砌了十块青砖。
有的人家为了炫耀财富或者势力,会建两个堂屋,挖两口天井,甚至有四个堂屋四口天井的。所以有时候询问人家的家境如何,不用问良田多少亩,用人多少个,只需要问问家里有几口天井就是了。在洞庭湖周围的人家,能建一个这样大的堂屋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就在这个老屋里发生过一件恐怖的事情。这也是舅爷的儿孙急着建新房搬出去的原因所在。可是舅爷对那件事情似乎毫不在意。恐惧对他们这代人来说,似乎很遥远。连生死都看淡了,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
爸爸说,发生那件恐怖事件的时候,我也在场。
我说我没有记忆。
爸爸笑说,你怎么会有记忆呢?当时你还在襁褓里,是你妈抱着你的。
妈妈却说当时她并没有抱我。在抱没抱我这件事上,他们各执己见。在那件恐怖事件的细节上,他们也颇多分歧。
爸爸说,细舅爷,也就是舅爷的老婆,就是在那个老屋里去世的。
细舅爷去世的时候天气很不好,在她咽气之前,已经连着下了十多天的雨。雨细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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