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熟,她想了会才想起,这是她过世娘亲的名讳,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爹,亲眼目睹这个男人因为吐出曲兰宸这个名字而现出明白无误的惊惧。
她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就如娘到死都念着他一样,其实傅季和也没忘记她娘。
只不过两人挂念对方的方式显然不太一样。
“杀了他,青妹,这小子身上携有曲家妖女凭信,杀了他!”
傅季和失措的声音急迫响起。
这个时候,曲陵南疼出冷汗,视线有些模糊,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这个男人,心忖,原来她爹跟她相像的地方在这里。
其实他说得没错,世间诸多纷扰,都不若一刀下去干脆利落。
只是有些地方似乎不大对劲。
曲陵南不明白为何自己心里会涌上些许酸涩,她未曾谋面的爹要宰了她,就如她也想一刀劈开他的喉管一样,双方都寻求最快解决事端的方式,没什么不对。
可就在这一刻,小姑娘蓦地想起有一年冬日,大雪遍地,打猎分外艰难。她学猎户挖了陷阱,不曾想第二天便猎到一头雪狼。
母狼低声咆哮,声调焦灼急促,陷阱外,有两头白色小狼无知无惧地刨地,徒劳想救自己的母亲。
她原本张开的弓松了下来,曲陵南不知为何不愿猎杀它们。她转身离开,回到栖居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娘亲摸着玉佩又沉溺于无休止的回忆,忽然生平头一回渴望她娘能将目光从那块玉佩上转回自己这儿。
可惜没有。
就如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渴望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能别那么急迫决定要宰了她,至少问一句,你是何人,你与曲兰宸是什么关系。
可惜还是没有。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若旋风般在她心中越搅越浓,自懂事以来向来平板无波的内在突然间惊涛骇浪汹涌而至。
为什么?
天道不公,有生灵为草芥,有生灵为猛兽,有生灵为冲天巨森,有生灵为卑贱蝼蚁。
无论生为何物,活着便要各尽其分,各安其所,天命难违,无甚可怨。
然此时此刻,她却骤然涌上一种不甘。
为什么天命落到她身上,只有如此,只能如此?
她自幼便饥一餐饱一餐挨了过来,娘亲不发病还会照料一二,犯了糊涂时便由着她自生自灭,五六岁上便不得不满山满野乱钻乱跑,为口吃的殚精竭思无所不为。若不是生来力气大,身手敏捷,命丧猛兽之口不过须臾之事,而山下歹人众多,多少次为偷一个窝窝头,她也险些要被人打死打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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