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梦里,他的奶奶都是他这辈子最畏惧的人。尊敬她,乃至害怕她,都已经成为了宁小北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一溜烟地跑下楼梯,穿着浅蓝色短罩衫的老太太已经站在堂屋门口,正要准备出门的她一脸不悦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宁小北,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下楼也不好好下,侬是猢狲么?为撒要跳下来?万一跌侬倒了,我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婆要怎么办才好?难道还要找邻居去厂子里喊侬爸爸回转来哉?
她举起手里的黄竹拐杖指着宁小北说道。
殊不知宁小北虽然直瞪瞪地看着他,实际上她的话压根半句都没听进去一来是面对这个总是吹毛求疵的奶奶,宁小北在之后的时间里早就学会了一只耳进,一只耳出的技能,二来则是此时的宁小北只顾着贪婪地打量着这位久别的老人家,已经完全管不到她在说些什么了。
果然是奶奶,和记忆里的样子不查分毫。
宁小北激动地看着她。
宁家的老太太一直都是最讲究的,她原本是苏州人吴江人,解放前就跟着父母来上海讨生活。说的上海话里因为带着一股浓的散不开的糯糯苏州调,所以被弄堂里的人称为苏州老太。
上海是五方杂处之地,光宁家所在的弄堂里就有绍兴阿婆、宁波阿娘,山东伯伯和江西老表等形形色色的各省老移民们。
他们或是自己,或是自己的祖先,离乡背井来此地扎根,虽然大家都说着一口上海话,不过偶然从字里行间,依然会蹦出两句家乡话,泄露了其背后的籍贯。
记忆里,自己的奶奶苏州老太是整条弄堂里最会打扮的老太太。倒不是说她穿的多么洋气花哨,而是只要下了床,就永远穿着一身出客的衣裳,沪语叫做山青水绿,又有气质又有精神。
绝对不会像是有些下只角(平民窟)出来的人,走到哪里都穿着一身睡衣。甚至连去南京路、淮海路都好意思穿着睡衣睡裤逛街,简直坍台。
因现在还是夏天,奶奶照例上身都是浅蓝色或深蓝色的葛布棉布短罩衫,下面穿着藏青色的丝绵长裤,踩着黑色的布鞋。现在还只是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竖着,在脑袋后头挽了一个紧致的发髻,用一根红木簪子插着。
一块白色的手帕别在胸前的斜襟上,布纽扣上系着两朵香得喷鼻的白兰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娇嫩欲滴。
宁小北记得,他奶奶只要一到夏天,都会佩栀子花或者白兰花。
弄堂口拎着花篮的卖花老太跟她相熟多年,每天一早都会用前一天撕下来的日历纸包着刚摘下的,还带着露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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